两人你揪住我的衣领,我抓着你的手臂,保持这个姿势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呢?
阿久津先松开手,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名不速之客的到来非常紧张,“我下去看看。”
梁润也跟了上去。
农村的大门没有猫眼,楼下的大门是一扇大铁门。阿久津猫着身子站在铁门后,他手搭在门锁上,另一只手按住腰间的日本刀,做出进攻的姿态。
梁润则站在大门的另一侧,脑中满是各种术法咒印。
阿久津抬眸看了梁润一眼,梁润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接着,阿久津冷静道:“是谁?”
“阿久津?”外面那人惊喜道,“我是蓝悬。”
声音确实是蓝悬的,但阿久津不敢放松警惕,他摸着日本刀的手没有松开,左手开了门锁。
大门打开了,蓝悬歪着头,看着门内的情况。
“前辈。”阿久津和她打招呼。
蓝悬点点头,当做回应,她亲切道:“还是接着叫我小悬姐吧。”
“小悬姐,请进。”阿久津礼数周到。
蓝悬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不过没说什么。她进了门,看到了一头扎眼银发的梁润,她立刻意识到心烛的变化,激动道:“梁润心烛的力量觉醒了吗?”
梁润看到蓝悬,便想到和郭游在岩西的时光。在他们中,蓝悬是认识郭游最久的人了,郭游说过蓝悬喜欢他。她如果知道郭游离世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呢?
想到这里,梁润的心煎熬无比。他想回答蓝悬的话,喉咙却像堵住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死气沉沉的尴尬气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出什么事儿了?蓝悬看看梁润,又看看阿久津,“你们俩打架了?郭游呢?”
蓝悬的话像把重锤,再次把梁润并不坚强的心敲得七零八落。他突然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对不起……”梁润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他在为什么道歉?是身为心烛但不能振作起来,还是没有即使回复蓝悬的话?或者自己转身就走的不礼貌行为?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走这么快,一定是不想听到阿久津重复那个他不愿面对的既定事实。
梁润逃跑似的回到寝室,锁上房门。他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背靠着门板,蹲在地上,崩溃大哭。这次他不想忍,也忍不住了,任凭眼泪不断往下落。
一股悔恨的情绪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是不是自己当初没有犹豫,郭游就不会死?
梁润自虐般地责怪自己,不过这次再没人来开解他了。
如果当初死在山洞里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死人没有知觉,不会感到悲伤。
模糊间,梁润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背包上。他想到了什么,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夹层里掏出两张压得平整的火车票。
第一张写着:岩西-北京,名字是郭游。第二张是他自己的。
是他们从江涛县到岩西之后买的火车票。郭游和他说要去北京,他为此买了七罐八宝粥,结果郭游一个人吃了六罐,自己根本没吃饱。
梁润捏着两张车票,就像捏着救命稻草。
因为太过用力,拇指压过的地方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梁润急忙移开拇指,小心翼翼地将车票摆在桌子上。
泪水再次涌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梁润僵尸般扭过头,呆呆地看着门。
“梁润,是我,”蓝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好。”他声音嘶哑道。
梁润住的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他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面的桌子,看起来十分颓废。
他的样子让蓝悬格外心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孩子腼腆害羞,跟在郭游屁股后面,也不怎么说话。但有着少年人的朝气,就算受伤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可现在竟被折磨成这模样。
进门前,蓝悬想了许多安慰人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梁润振作起来,一起对抗荧河,为郭游报仇。见到梁润后,她反而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她知道就算再大的道理,再有技巧的安慰,再有趣的笑话,在巨大的哀伤面前,都没有用。
蓝悬合上门,坐到了梁润身旁。
她沉默好半天,才自说自话道:“我认识郭游六年了,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你要说他温柔吧,他又很不会安慰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蓝悬轻扯嘴角,继续道,“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是他带我的。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碰上了一个强大的半鬼,我们被它困在荒井中,眼看就要跟这个世界say goodbye了。”
梁润被她的故事吸引,扭过头,看到蓝悬脸上,和自己一样红肿的眼睛。
“say goodbye那句是他的原话,”蓝悬解释,“我被吓哭了。他问我哭什么。我说,‘要死了怎么办?’他跟我说,‘死了就埋。’他就是这样,跟个流氓似的……”
蓝悬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她擦了擦眼泪,“抱歉,原来想安慰你来着。”
梁润递过去一包纸巾。
蓝悬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我还说郭游呢,明明自己也不会安慰人。蓝悬自嘲地想。
她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生硬地添了句:“总之,我们需要你,希望你能尽快和我们站在一起。”
梁润又一个人呆了很久。
他们说得都对,应该听他们的话。梁润转动自己生锈的脑子,思考自己该如何走下一步。要先喝水,要吃饭,要控住心烛。
对的,该这样做,要喝水。
梁润从地上爬起来,发狠似的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下一秒却吐得满地都是。
没用!废物!
为什么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为什么这么脆弱?梁润严厉地斥责自己。
荧河是你带来的,是你害死的郭游,是你害死的阿睿。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梁润头痛得快要炸开。
混乱中,他看到了桌上的车票。
岩西-北京,郭游。
梁润头晕目眩,他无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