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看了一眼，有些不解：“这个，是富莱给你的？”

迟小诺点点头，然后声音压低，把院长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只不过没有提到院长。语毕，迟小诺又说：“所以，阿雷先生你多注意注意，如果真的有问题，那……”

听迟小诺说到一半的时候，阿雷的眉头就皱起了。他的反应比迟小诺想的还要大。

“多亏你，不然我这大老粗估计一辈子都看不出这猫腻。”阿雷说，“这怀表不如就放我手里吧，我保证不给你弄丢。”

迟小诺没什么意见：“好。”

天色渐晚，阿雷硬是把迟小诺送到站台才回来。他推开店门，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怀表。听到阿雷回来，他也没抛过去一个眼神。

阿雷倒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到对面，猛灌了几口水，不悦道：“托马斯你这狗东西，刚刚吓死老子了。”

阿雷口里的老相识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经过岁月洗礼却依旧英俊的脸——赫然是最高军校的校长，托马斯·弗雷德。

“真是神奇，你居然还有被吓到的时候。”托马斯眼都没抬，把怀表扔到阿雷的怀里，“我看了，的确和他说的一样，上面是曾经冈撒的纹章。”

阿雷“啧啧”两声：“老了老了，连这都看不出来了。”

托马斯也啧了一声：“行了，别悲春伤秋了。用到你这个老家伙的地方还少不了。”

说完，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关于那个富莱的事，你再和我详细说说。”

阿雷想了想，干脆起身翻出了一个破旧的本子。他找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我和这人第一次做成交易，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富莱经熟人介绍来了阿雷的店，并为勉强维持生计的这家小店提供了稳定的订单。私下调查他的身份没有问题后，阿雷就和富莱达成了合作。只不过大约近一年，阿雷从自己的信息来源得知，富莱可能和几桩少年少女失踪案有关，想着先打探打探消息，谁知被他们发现了这么一个大问题。

“冈撒从前的纹章早已被禁止使用。所有印着旧章的物品也被全部销毁。”托马斯缓缓道，“这个富莱，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得来这怀表的？”他伸手接过怀表，摩挲着印着纹章的地方，“这纹章已经快被磨平了，可见已有些年头了。而且如果不是刻意磨损，怎会成这样。”

托马斯越想越多：“而且，富莱是一时大意送了人，还是笃定我们会看出来？”

他的眉心越拧越紧：“冈撒这回主动提出要合办对抗赛，让人不得不多想……”

阿雷看了他一眼：“校长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多，还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清闲。”

托马斯“呵”了一声：“别忘了，你那个小学徒也是代表队的一员，进的还是模拟战场这种风险最高的比赛。”

阿雷脸色扭曲了一瞬，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惆怅。但他也不甘示弱，迅速反击：“别说他了，你家那小子不也进了？你居然能让他报名？”

托马斯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我不管他。”

“哼哼……”阿雷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行了你，你儿子又不欠你，每次摆个臭脸，我要是他，也不稀罕你这么个爹。”又劝，“咱们啊，本来就是侥幸活下来。现在的形势又是变幻莫测的，过一天少一天。听我的，找个时间说开，让我也蹭个干儿子。”

托马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最后嗤笑了一下。

“欸，欸，你咋就走了，”阿雷叫住托马斯。等对方转过头，阿雷才说，“你……算了，老子稀罕管你。但是，你小心，老子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嗯。”托马斯点点头，戴上帽子，就推开门，迈入了夜色之中。

阿雷幽幽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迟小诺回到了宿舍。

“迟，你总算回来了。”麦克笑着说，“你请假的时候，安妮老师托我转告你，明天去开会。”

“好，谢谢你麦克。”迟小诺感激一笑。

开会的内容无非是关于比赛的培训。但在会议最后，老师正式通知了他们启程的日期——一周之后。在一周之后，他们将坐上飞船，先与其余几个军校的代表队汇合，再一同前往本次大陆对抗赛的比赛地点，联盟与帝国交界的一座要塞城市。但细究，这座城市是属于冈撒的。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充满了紧迫感。有紧张，有担忧，也有跃跃欲试。迟小诺也不例外。

“……从一周后开始，大家就要以各自代表的项目组队行动了。每支队伍的人数我们会安排在十至十五人之间。大家多关注官网和邮箱，具体细节会发到里面。最后，希望你们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取得好成绩。散会。”

老师离开了，但剩余的人开始了热烈的讨论。迟小诺只有一个普通科熟人克里斯，但他今天又缺勤了。所以，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诵课本来平缓紧张。

但迟小诺已经不是刚开学时候的小透明了。其他学生虽然讨论得热火朝天，但都会分神来关注这位一年级就入选模拟战场代表队的黑马人物。但他们左看右看，迟小诺只是坐着，看上去一点都不慌，不由暗暗赞叹。

“嗨，迟小诺同学，你好。”一个在普通人里算高大的男生走过来搭话，“我叫史毅，可以和你聊聊吗？”

迟小诺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史毅便热络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史毅挺会聊天，什么话都能发散几句。谈天说地半天，他终于状似不经意地问：“迟同学啊，你对冈撒帝国有什么了解吗？”

迟小诺摇摇头。

“唉，我对他们也不了解。但我听说，这冈撒，哨兵特多，整个国家都很粗野。我们这些边边角角的比赛还好，对手都是普通人，但你去的模拟战场，可是要面对那些哨兵啊！”史毅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十分抑扬顿挫，“咱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经不起他们一折。他们要怜香惜玉，也和普通人没半毛钱关系。所以，迟同学，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命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这番看似体贴入微的话，史毅才站起身。直到转过身前，脸上都挂着一副担忧的表情。他和朋友走出会议室，朋友捅捅他，低声说：“诶，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真为了那谁好。”

“我是为了他好啊，才一年级就迈这么大的步子，别真把自己腰给闪了。”

迟小诺过人的听力让他听到了这番话。他丝毫不意外。这个叫史毅的人，身上恶意的精神力让人想忽视都不行。按常理，大部分普通人的精神力一般都弱到无法感知，但这个人，迟小诺都快能看到他周边散发出的黑气了。

而看到史毅过来后，其他人也过来搭话。也许是他们的精神力不强，或是负面情绪没那么浓厚，所以大体还是很友善的。

迟小诺和他们聊了会儿，以至于到后面成了学术讨论，并和很多人加了好友。不止如此，回到班级继续上课，他也成了全班人的焦点。除了几个冒黑气的，其他同学都很真诚地祝福他。就连之前横眉冷对的玛索老师也托安妮老师向迟小诺转达了为学校争光之类的话。

迟小诺只觉得，自己的身边好像都是好人了。有些感慨。但更让他确立了要继续努力的决心。他只有不断强大，才不会让人欺负。

出发前三天，迟小诺收到了加密邮件，上面是比赛细节的告知。

“你出去以后，可千万别跟以前似的，包子一样。到时候被人欺负了，可没地方给你哭！”临走之前，杰弗森和他说，“还有啊，可千万别给521……”

说到这，杰弗森顿了一下。

“别给521丢人是吗？”迟小诺笑了一下，“杰弗森，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杰弗森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撇过头：“你知道就好。”

麦克笑了笑，叮嘱迟小诺和克里斯：“你们去了冈撒……”

迟小诺乖巧地点头，尽管麦克这些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但他知道，他们是真的在关心他。

“走了。”克里斯拽了拽迟小诺的书包带子，径自走上了飞船。从回来以后，他的头发又长长不少。但没有完全遮住眼睛，反而半掩半露。现在，他在女生里人气很高。

麦克笑着摇摇头，拍了怕迟小诺的肩：“总之，一切小心，生命最重要，其他都放在后头。我们两个等你们平安回来。”

杰弗森也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迟小诺就笑着应下。

人数点齐，载着他们模拟战场代表队的飞船准备起飞。迟小诺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人群，内心有茫然，但更多的是坚定。

冈撒，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