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份亲子鉴定,保守估计也要五百根头发,而五百根薅下来还未必都带毛囊,别说崽子了,秦霆川这个皮糙肉厚的也受不了。
这哪是做亲子鉴定,这分明是给头皮高强度间苗。
当然,除了最便于操作的薅头发,还有刮口腔内壁、剪指甲、抽血。
但崽子看着瘦巴巴在福利院过得很惨,一双小手小脚上的指甲倒是被剪的整齐干净,并没有余量去做亲子鉴定。
口腔内壁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铁打的嘴巴也受不住反复刮上五十个来回。
其中最容易实现秦霆川的五十份计划的当属血液鉴定,毕竟一份样品只需要三到五滴血,也就是每份三毫升就足够了,五十份也不过一百五十毫升。
这对秦霆川这个成年男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全身上下也就一千多毫升血液的小幼崽来说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而这崽本来就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再一下子抽这么多血,不用咨询医生,秦霆川就已经在心里pass掉。
事实如此,秦霆川就算想一次性做五十份都没可能,他也只能适当做出微调。
参考儿童血液检查一般的抽血量,从崽子身上抽取了十五毫升的血液样品,又薅了几根头发,在崽子嘴巴里刮了点上皮细胞,勉强凑出了十份。
崽子全程都十分配合,薅头发的时候抱着秦霆川的大腿眼睛闭的紧紧的,刮口腔的时候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啊~啊~”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抽血的时候最是勇敢,不仅不惧针头,还主动伸出另一只小白爪要给爸爸捂眼睛:“拔拔不看不看,宝咻嘟一下就抽完啦~”
秦霆川原本还真有点担心,医生说崽子的体质差血管特别细,反复强调这样的血管不好扎,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实际上也没那么困难,医生只是给家长打好提前量,故意往难了说,毕竟眼前这位家长不仅身份显赫,还一身匪气,黑着脸盯人的时候实在极具威慑力。
医生甚至都在心里暗自琢磨,没听说秦家是从黑洗到白的啊,怎么这个秦总一副随时都能掏刀砍人的模样?他是真怕自己一个没扎准,就被医闹给噶了。
听到崽子的童言童语,秦霆川注意力转移了,医生也能放松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孩子这么说呢,您家宝宝真的很爱爸爸了。”
秦霆川愉悦了不到半秒,又开始觉得“您家宝宝”“爸爸”这样的字眼有些刺耳,不过是只小骗崽……“用不着你捂,不就是扎个针么,有什么啊。”
男人垮着脸歪着嘴开始习惯性嘴臭,崽子嘟起小嘴,小奶音一下就弱了下来:“可……可宝,总觉得,拔拔会心心痛痛……”
崽子也说不出原因,很多事情他的小脑花放不下,他都记不清啦,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爸爸会因他被扎针针而难过,他不希望爸爸难过,哪怕一点。
可听到爸爸说一点都不会难过,崽子又觉得心里酸酸的,崽子挠了挠自己的毛脑壳,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医生在儿科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眼前这只更漂亮更乖巧的小团子,见小崽崽被臭爹说的低下小脑瓜,顿时感觉心都要碎了,这个该死的有钱人可真没素质啊!
血性上头,医生也不怕什么一身□□气质的豪门大佬了,摸了摸崽子的小脑袋哄道:“小朋友这么勇敢吗?都不用给自己捂眼睛吗?叔叔还没见过你这么勇敢的小朋友呢!”
小幼崽的脑回路还是很单纯的,被夸了立即呲着小白牙仰起小脑袋:“没戳,宝超勇敢嘟!”
趁着崽子的注意力被转移,医生已经一把按稳小胳膊快准狠刺了进去,只见前一秒还笑容灿烂的小家伙,瞬间小嘴一咧就要痛哭出声。
“好了好了,我们的小勇士已经扎完了,没哭你就是最勇敢的小朋友!”医生用勇士头衔将崽子硬控了十秒,一小管血抽够了就立即拔针。
按上止血胶布时,崽子已经重新露出笑模样了,仰着脑袋看向爸爸:“拔拔~宝没哭哭喔!~”
秦霆川越看越觉得心情复杂,但凡没那些破事,他都想将小崽子认回家了,不都说让他要个孩子吗?他看这个就挺好,可惜是个小骗崽!
好一番折腾,父崽二人的样品由秘书郑好亲自送出,甄选了五家国内的五家国外的。
郑秘书按照老板要求,只有一家选在北城,支付加急的费用只需要三小时就能出结果。
但秦霆川压根不在意这一份,只是作为对照组以后用来反摆对方一道的。
这些事情都是他处理惯的,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格外烦心,尤其是看着在身边晃悠的小猪崽子。
崽子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受不了了:“干嘛呢!”
崽缩紧小肩膀,委屈开口:“宝想嘘嘘……”
秦霆川见小家伙被吓到了,当即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但实际操作也只是偏开脸按下桌面上的座机,从总裁办又叫来了一个秘书。
崽子很快被秘书牵走,秦霆川烦躁地搓了把脸,再次为煎熬的内心感到愤怒。
越不想正中下怀越想要将可怜崽子领回家,他清楚他不该也不能这么做,却又将火气转嫁于崽子身上,这感觉实在太操蛋了!
秦霆川正处于无能狂怒的状态,李秘书突然匆匆跑了回来,门都顾不上敲就急声问道:“秦总,小少爷是自己回来了吗?”
秦霆川心脏一紧,知道这孩子是又跑了。
因着已经知道内情,秦霆川这次并没有见到崽子就直接扭送警局,但再次面对说跑就跑的小家伙,还是觉得心脏闷得难受。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秦霆川气得要掀桌,结果手指扣紧一顿爆发,质地考究的办公桌依旧纹丝未动。
秦霆川这才想起这办公桌是他当年为了装逼定制的,一个破桌子四百多斤,还真他爹的掀不动。
秦霆川顿时更气了,却也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面目狰狞地瞪了眼价值不菲的破桌子。
*
系统送回崽子好半天,小家伙依旧对着积木呆坐在原地,搞得系统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允允是被秦霆川凶伤心了吗?别难过宝贝,叔叔跟你说,这个叫秦霆川的家伙今年已经三十六岁,这个年纪提前进入更年期也很正常,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有病!】
崽子却摇摇头:【统统叔叔,宝今天是不是表现的不好?】
系统:【没有!允允今天表现的非常棒!抽血的时候都没有掉小珍珠呢!都是秦霆川在发癫……】
【……啊,那太好啦~宝以为是宝又做错了,不是就好。】崽子一下就放松了,还不忘纠正道,【统统叔叔,爸爸没有发癫啦,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宝能感觉到的,爸爸不是在凶宝……】
【能见到爸爸已经很好很好啦,宝很快就要和爸爸们相认,宝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宝宝啦~】不用系统开口,崽子就已经把自己哄开心了,摇头晃脑地继续拼起积木来。
系统看得有点心塞,原来人类幼崽这么乖的么……真想去给秦霆川两个电炮。
尽管有理由也不该凶崽啊,这次还特么一点没涨,算什么男人!
系统越想越气,奈何崽子是一点亲爹的坏话都听不得,它就只能在心里暗骂:真是看错你个老登了!远不如小江!
当然,有楚郁泽在,秦霆川再差也不会垫底。
到了崽子的睡觉时间,保姆关灯离开,系统就再一次捏着鼻子将崽传送到楚郁泽身边。
崽子到了才发现这次不是医院,先替楚爸爸开心起来:【爸爸的病已经好啦~】
系统没回答,只是让崽子先等两分钟,等一会儿会有人将楚郁泽扶回房,让崽趁机一起跟进去。
崽子这几天已经偷溜得很熟练了,在系统的指引下很轻松地跟进酒店套房,并藏进了浴室。
助理声音传出:“楚哥,您这样真的没事吗?我留下来吧。”
楚郁泽说了什么崽子听不清,但没一会儿助理就走了。
崽子正准备从躲藏的浴缸里爬出来,楚郁泽的脚步声先一步响起。
不同于不久前的醉酒踉跄,男人的步伐听不出一丝凌乱,系统有不好的预感冒出,让崽子先不要动,紧接着就听到中岛台方向传来翻动刀叉的声音。
楚郁泽走进浴室时上半身已经脱光,铂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金属叉子。
楚郁泽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头便忍不住蹙起,这样一张受人追捧的出色外貌却是最让他感到无比厌恶的存在,他举起叉子毫不犹豫对着大臂内侧插了进去。
回忆起酒局上那些黏腻赤裸的目光,楚郁泽更是忍不住干呕,索性将叉子往下狠狠一拉,再次在疤痕斑驳的皮肤上留下了三道殷红的血口。
看着新鲜的血液汩汩流出,楚郁泽总算觉得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缓解了不少,神色也随之放松,嘴角微微勾起。
快一个月没这样放松了,他准备再泡个冷水澡让血液多流一会儿。
没曾想一转身才注意到,这房间里并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一只,已经被吓傻的崽。
楚郁泽神色微顿,继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太不应该了,这样低级的错误怎么能再犯?酒精果然还是误事。
这不是楚郁泽第一次被撞破真面目,只不过上一次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那算是他人生第一次发病,当时他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绑架案,被救回时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内脏出血、身上多处骨折,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才醒过来。
没过多久,在一个恍惚的瞬间,他没忍住将石头砸向弟弟,对方因此从山坡滚落,差点摔了个半残。
一回头对上表弟惊恐的表情,他还是怕了的,但好在他不是不小心,而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
不论是引诱弟弟去人迹罕至的后山玩耍、装作腿疼抗拒复健,还是刻意支走看护,都是他一早就设计好的,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突然冒出的表弟。
不过被表弟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只是表弟的一面之词,没人会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毕竟他一向是最爱护幼弟的好哥哥。
即便他是被母亲推出替弟弟挡刀,才差点死在绑匪手里,可那又怎么样呢?
母亲又不知道他当时是清醒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清楚自己的身世的,他没理由会对亲弟弟下手,而他残废的双腿也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件事。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表弟被吓得大病一场,说的话也都被当成了噩梦胡话,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唯一可惜的是,弟弟还活得好好的。
这次对他来说也一样,虽然不知道小崽子是被谁放进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不会让这突然冒出的崽,破坏掉他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的,不然他还怎么玩下去?
楚郁泽将叉子往水池里一丢,对着又一个被他吓傻的小可怜展露出最温柔的笑容,语气满含自责:“真是太不小心了,叔叔怎么没发现晕晕呢?”
楚郁泽的左臂还不断流着血,沿着指尖大滴大滴坠下,砸在瓷白的地面上绽出一朵朵令人心惊的血红花朵,他却若无其事地走到崽子跟前。
系统远程围观都觉得心中发寒,这他妈绝对是个变态啊!
见楚郁泽俯下身朝崽子伸出手,系统立马惊叫起来,卧槽卧槽卧槽,这人干啥!该不会要来灭口吧!!!
然而未等男人滴血的指尖触上崽子软嫩的小脸蛋,崽子就先一步抱住男人满是血污的手掌。
眼泪无意识滴落,崽子摇着小脑袋有些恍惚地讷讷开口:“拔拔……拔拔不要血……宝乖乖……不要、不要丢下宝……”
说着小身体一晃,就直挺挺朝后倒去。
楚郁泽始料未及,诡异的温柔笑容僵在脸上,他伸手接住崽子,才注意到孩子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间已经蓄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晕晕、晕晕?”楚郁泽按着孩子的人中连叫了几声,崽子睫毛轻颤,小眉头也随之皱起,但半晌却都没能睁开眼。
时允听得到爸爸的焦急呼唤,也听得到系统叔叔在叫自己,他很想应声却像被透明的罩子压住了一样,就这样歪在楚郁泽怀里做了一个清醒梦。
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到了掩藏在脑海最深处的一些碎片。
画面中的时允也是这样病恹恹歪在爸爸的怀里,仿佛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爸只能咬破手腕,将血液递到他嘴边,似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