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伫立在原地，他的视线转移，最终定格在徐迢的背影上。
原本有些戏谑的目光消失不见，他变得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踌躇。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有一双三号星生物的眼睛？”李诚突然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起来。
没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更没人知道李诚此刻心里正波涛汹涌着什么……
徐迢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他继续往前时，整好与艾利克斯并排行进，他忍不住皱眉斜视这个罪恶的管理者，有些问题实在想要问出口。
“售卖机械器官是违反太空城群组法律的，你不害怕这事儿被其他太空城的人知道吗？”
“就算有伊斯将军包庇，你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其他十个太空城群组。”
“泰戈尔太空城一无所有……人总是要想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艾利克斯继续邪邪笑道。
很快他们来到了另一道银色大门之前。
大门上的摄像头直接扫描艾利克斯的瞳孔，随后缓缓向两侧开启。
徐迢错愕地向里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只有不停自动运用的机器。
因为技术低下，那些机器基本冒着过滤不掉的黑烟，发出滋啦滋啦巨大的振动。
架子上杂乱无章地堆放了机械肢体成品，没有任何隔离罩，灰尘和油污直接覆盖在表面。
这些机械关节上抹满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劣质润滑油，看起来又黑又黏，好像还散发着一股金属腥臭和油脂腐烂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它们显然不是精工细作的产品，有的金属甚至已经生锈，泛着暗红色的锈迹。
尽管这些产品看起来磕掺，但显然有极大的市场，否则不可能产量如此之高。
徐迢环顾四周，只觉得无比震惊。
“等等等等……”艾利克斯放开了手。
接着一个华丽转身在徐迢旁边绕过，来到不远处一张办公桌前。
“我想你十分需要我们的人造机械脊柱，这里有各个套餐的价格。”艾利克斯从桌面上熟练地抽出一张的花里胡哨的广告纸，然后快走几步回到徐迢身边，一股脑塞紧了徐迢的怀里。
“从百万到千万级别不等，供君选择。”
“这么贵……”徐迢摆正那张广告，看清上头的数字，忍不住心里一惊。
“用钱买一个健全的身体，已经是非常划算的交易了。”艾利克斯则拍拍他的肩笑道。
徐迢意味深长地环视周围：“可你们的材料看起来并不让人放心。”
“我们的材料全是经过高强度疲劳训练的军用金属。”艾利克斯急忙摇头。
“你们回收了训练报废的武器零件？”徐迢接话。
“每一个都经过合格检测。”艾利克斯继续自顾自道。
“检测金属零件的标准是你自己定的吗？”
“手术过程由专业名师掌刀，安全性百分之百。”艾利克斯转而言其他。
“真的吗？名师是多有名？”
艾利克斯的每句话都是套路，徐迢甚是鄙夷。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最关键的是！目前收到的任何一例投诉售后！”艾利克斯最后摆了摆手。
“售后渠道在哪里？别人是不是根本找不着你进行投诉？毕竟你这地方如此隐蔽。”徐迢还是反问了回来。
“哪里的话……总之，你不会亏的。”艾利克斯解释不下去了，最终顾左右而言他。
“我想还是算了。”徐迢无奈地小叹一口气，“而且我也不想违法。”
曹京这时终于跟了过来，一到着就看到艾利克斯那满心满意推销的贱兮兮样子，直接无奈汗颜。
“他是领航者太空城派来支援我们建设的人才，直接上最我们最拿手的套餐……”曹京接话道。
“你们就不要再满嘴鬼话地骗人消费了……”徐迢提高音量，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一唱一和。
“我没有骗你，我手下真的有得力干将，专门负责这里的机械器官交易。我想你在街道上也看到不少身体存在机械部分的人，他们中哪一个的机械器官的不灵活的？”艾利克斯马上不乐意了。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法在正规渠道上排上机械改造手术的队，我这里只需要钱到位，就什么都能搞定了！”他又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说罢艾利克斯又微微弯腰下去，彻底盯住了徐迢的眼睛：“当然了，就像曹统说的，鉴于徐博士高贵的身份，我们会献上我们最好的机械材料，由最好的医生为您掌刀。”
徐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艾利克斯蹭一下直起身体。那一惊一乍的动作看起来真像在演夸张戏剧的小丑。
下一秒，只见他双手一背，俨然一副大领导的样子，侧过身往里屋大喊了一声。
“莫尼卡！别忙了！出来见见人！”
起初里屋无人应答，再过十几秒，一阵鞋跟有节律踏响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徐迢好奇地探头，目光一直延伸往深处。
黑色的阴影之下，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皮衣的女人。
昏黄的灯光从她迈步往前的鞋尖缓缓延伸到她立体的五官，直到徐迢完全看清她的面容。
她的皮肤冷白，红唇带着笑意，蓝色的瞳孔凌厉至极。
徐迢情不自禁地盯住了这张好看的脸，接着微微沉下眉头。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专家莫尼卡，她做的每一台改造手术都非常顶级。”艾利克斯骄傲说道。
莫尼卡的确是他的心头宝，这个女人的手艺已经给整个地下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创收。
“你和程阳医生是什么关系？”莫尼卡没想到，没想到徐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什么？”
同样警觉起来的还有曹京。
“你别在口袋的钢笔，程阳也有一只。这种样式的钢笔我目前只在你们两身上见过。”徐迢仅仅打量莫尼卡一眼，就已经抓住了细节。
“什么关系？她只是程阳的学生。程阳会在学生毕业时送给他们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钢笔，寓意为传承。”曹京对程阳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徐迢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了如指掌，于是错愕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我知道我自己老婆都有些什么学生很奇怪吗？”曹京双手环抱道。
“是吗？我从来没听到我的导师，承认和你有任何关系。”莫尼卡斜视了曹京一眼，直接呛了他一声。
“他这人比较纯情，只是不好意思说起我罢了。”曹京摆摆手，随便莫尼卡说什么，他就是沉浸在【程阳很爱我】这个别人不知真假世界里。
“帮我做改造手术就不必了……”徐迢先是礼貌假笑。
“但……莫尼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徐迢这时轻声开口。
“问吧，不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莫尼卡看着徐迢正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便给了个台阶。
“我的脖子上被植入了领航者太空城的编号，它是个纳米机器人，你能不能手术帮我取出来。”
“程阳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应该也具备这种实力吧！”徐迢又多夸了莫尼卡一句。
“我不是不能做，但这种手术风险太高，你得给我签一个免责声明。”莫尼卡先是皱了皱眉头。
接着很快像是想通什么似的，一低头拉开抽屉，从里头抽出一份制式文件。
随后指尖一提将桌角笔筒里的钢笔抽出，搭在文件上一并沿着桌面向徐迢推过来。
徐迢低头盯住了文件，却没着急签字。
“我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是吗？”他问。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是第一个，你抽屉里就不会备有这份免责声明。”
“泰戈尔太空城这地方很复杂。”莫尼卡不多解释了。
“你在为升维派的人剔除他们脖颈上的纳米机器人。”徐迢就这么大胆说了出来。
他想起自己曾见到的每一个升维派成员，他们的脖颈上都没有可供身份识别的纳米机器人，因此也不受掌权者的胁迫。
而此时——
曹京和艾利克斯听闻此事并没有表现出震惊，他们两兄弟动作同步地歪头双手环抱，只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我在做生意，顾客是谁我不在乎。”莫尼卡不紧不慢，没有否认徐迢的猜测。
接着她又把文件推近一些：“签不签？”
徐迢拿起文件又迟疑地放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会有一些不情愿。
领航者太空城他可以不管，可想到林楚决要彻底看不到他了，徐迢就莫名有些于心不忍。况且，和一个与升维派私交颇深的医生打交道，还容易把自己拐进坑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算了，我再考虑考虑。”最后他说。
“好吧。”
莫尼卡非常爽快，抛下一句话就把文件重新收好了。
这么来看她应该不缺顾客，不用费尽心思地恳求别人多考虑考虑自己，从而大赚一笔。
“江湖规矩，你必须对此事保密。”莫尼卡不纠缠徐迢，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徐迢点点头，当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