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多，苏越发一条信息过来：【回来了吗】

李亦乐：【快回到了，怎么？】

苏越：【我有份礼物想要送你，待会过来一趟我租的地方】

李亦乐：【不要！】

收了礼物，又要想回什么礼好。

她又麻利地发去一条语音：【我不要礼物！你送给别人吧！】

语气坚决得像是晚点回就会被强制收礼一样。

苏越在屏幕那头被「不要」这两个字噎得不知道回什么好，还送给别人，呵，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惦记也不好奇他的礼物。

第一直觉就是拒绝。

一般女朋友在听到男朋友想要送礼物给自己时，不是顺水推舟奉承几句「你真好」的好话，就是欲拒还迎也是娇嗔着说反话「不要」。

哪像她，语气硬邦邦得像别人送的不是礼物，而是炸弹那般避之不及。

她是真的不想要，不是在虚与委蛇。

不过对于被拒绝这事他也积攒出一点经验来，苏越在屏幕那头笑得贼兮兮的，放话道：【如果你不来，那等下我就去你宿舍楼下，拿个大喇叭叫你。】

他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玩笑，满是不正经，让人忍不住怀疑其中真假。

说实话，李亦乐是不大相信他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高调示爱的举动，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那纸糊的窗户还要不堪一击。

他这般耀眼的人，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向来只会招蜂引蝶、高高在上地享受着别人的追捧。

同班这么多年，她见过他自恋得跟花孔雀的高傲模样，见过他自信飞扬万物皆可得的样子，向来只有别人绞尽脑汁讨好他、博他欢心。

她又不是什么美得不可方物颠倒众生的稀世美女，性格孤僻，穿搭土气，若不是因缘巧合入了他的眼，引来一场闹剧，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不过逢场作戏，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像街头表演的猴子那般任人指指点点。

所以她很是无所谓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会做那事的人。】

呵呵，她倒是对他了解，他的确做不出那样的行为去追求一个女生，这样太掉价了，根本不符他平时的风格。

其实他也不过随口吓吓她，可是看她这般满不在乎，他倒被激起了斗志。

你不是不信吗，我偏要出乎你意料，到时看你还是不是这般无所谓，反正大家一起被围观，他也是没得怕的。

一股不服输的气性上头了，说干就干，苏越扛起麻包袋往她宿舍里赶。

路上，苏越被自己逗笑，这个邋里邋遢的麻包袋，还真是不符合他以往光鲜亮丽的形象，这不，刚摸上，就沾了一手的泥，他真没想到自己竟会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

以往也不是没有看过一些男生燃着蜡烛捧花在宿舍楼下表白，那时路过看到，他都忍不住唾一句：“傻?B！”

可就是这样落俗的表白方式，结局往往能得一个抱得美人归的大团圆。

今天要做的事和之前嗤之以鼻的大同小异，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半路掉头回去，一想到她那别扭孤僻的性子，突如其来要受这一遭，想来表情一定很精彩，那副淡定对一切漫不经心的面具会不会撕下来呢。

想想就觉得好笑，她看到他这般阵仗，肯定以为他要表白吧，他才不是要示爱呢，只是拿这一袋菜没办法，就想丢给她解决了。

也算是个礼物吧，毕竟他都不打算收她的钱。

*

苏越站在人来人往的女生宿舍楼下，身姿挺拔，打扮时髦，皮肤白皙，五官俊俏，女生们路过时都忍不住瞅多两眼，他习以为常淡定自若地一手插着兜目视前方，心里在排练着接下来的画面。

等了十几分钟，苏越难免有些烦躁，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树叶，无意识地揉成一团在掌心抠着，突然，就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在拐角处出现。

苏越将皱巴的叶子一扔，迅速调整站姿，头以45度的角度仰望天空，计算着脚程，等她还有几步的距离，突然拿出喇叭叫了一声：“李亦乐！”

李亦乐正低着头好端端地走着，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耳朵炸响，她惊惧地抬起头，只见始作俑者正拿着个喇叭眉眼弯弯地笑着，一脸无害。

时间在这瞬间仿佛静止了，人来人往停驻，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犹如黏腻的蛛丝，缠得都透不过气来。

苏越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表情在瞬间能演变成好多种情绪，茫然—慌张—惊恐—决绝，在他刚说出：“我来给你……”

就被飞奔而来的李亦乐抢去了喇叭，瞳孔里，苏越第一次对“人就像离玄的箭一般冲去”这句成语有了深刻的理解。

不过须臾之间，喇叭被夺去，空气间只剩嘲哳的余音拉出长长一条“吱——”声刺痛着耳膜。

“你在干什么？”李亦乐瞪着他。

【生气了？小表情还挺活泼的。】

苏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笑了笑，踢了踢脚边的麻包袋：“没看出来吗？想给你送份礼物。”

又是这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模样。

“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哎，我是真有事找你。”苏越看她气鼓鼓的，正了正色，低头快速解释道：“我今早不是去田里把机车带回来吗，去到那，一个老伯说弄死了他的秧苗，我赔了一百块，他嫌多，就给了我一袋子菜。”

所以呢？

“我又不会做菜，吃也吃不了那么多，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就想着送你了。”苏越解开束口的绑结，露出一捧捧菜花。

他顺手拿出一捧，递给她：“不知道你喜欢喜欢吃，都送你了。”

？？？

李亦乐不解地看着他。

他吃不了这么多，她就吃得了了？

许是也想到这问题，苏越又解释道：“反正这些菜放我这也是浪费，你想想办法。”

想办法就想办法，还说什么要送她礼物，这是礼物吗？这是他不要的麻烦才转手丢给她的。

不过这样，李亦乐也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什么欠别人人情的事。

偏偏路边有些不明真相的女生看到这副场景，还很感动地和身边的伙伴低呼：“哇塞，人家送玫瑰送百合表白，他就不同世俗，送菜花，还是一麻袋，浪漫完还能吃，也太特别了吧。”

“可能人家就是想寓意平平淡淡白头偕老吧，OMG！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两个吃瓜的群众激动地抱在一起，为他们“浪漫爱情”欢呼。

苏越：……

李亦乐：……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的不自在。

然后苏越抄起麻包袋拔腿就跑，李亦乐紧跟其后，留下那堆还在八卦的群众议论纷纷。

终于在一个少人的地方停下，李亦乐又瞪眼：“都怪你，搞那么花里胡哨的干什么！”

苏越倒也不恼，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觉得自己挺欠的，就想逗逗她，就想看她像兔子一样炸毛，再无法端得那死水般的无欲无求的表情。

他笑笑不说话。

这人真是的，每每总引起她跳脚后就在旁看戏般看她，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乐在其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对，就是这句。

李亦乐也不想研究这是什么变态心理，只想将这件事速战速决。

“那我们去卖菜吧。”李亦乐建议道。

“什么？”苏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卖菜？我就是让这些菜烂掉，丢了，都不会去卖菜！”

他长这么大，就没去街头卖过菜，脏兮兮的，旁边汽车驶过，烟尘滚滚，不知道肺里要呛进多少灰尘。

就为了那几两碎银，他才不去干这掉价的事。

李亦乐见之，知道他指望不上，自顾自地掂了掂麻包袋的重量，攥紧束口处，拎起来晃了晃，正打算把袋子甩到后背，谁知道袋子顺时针转了一圈，她整个人连带着转倒到地，腿最后还很有弧度地转了半圈，一只鞋子蹬飞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越捂着肚子爆笑。

她第一次知道人能笑成这样，嘴巴大张，上排牙齿齐漏，两颊堆起，眼睛眯成一条线，夸张得能吃下一个小孩。

李亦乐躺在地上，仰看着，这样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帅。

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李亦乐自己手撑着地面就起来了，她拍了拍身上沾的枯叶，随后试图再把袋子扛起。

也不会说句好听的求助一声，犟得跟一头只会死干的黄牛一样。

苏越自个给自个台阶下：“看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我就勉为其难扛过去了。”

见他愿意出手，李亦乐也不死犟。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看他轻轻松松地扛起这一麻包袋，还健步如飞，要是去送货，一天赚的单子都比别人多吧。

因为打算去市区卖，等公交的时候，苏越问李亦乐：“这袋菜卖完能赚多少钱？”

“大概有一百多吧。”李亦乐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哈？一百多？”苏越悔不该跟她说这袋菜的事，真是自讨苦吃。

“要不把菜送给餐馆的老板？”反正这菜也是意料之外之得。

李亦乐一脸看「地主家的傻儿子」般看着他，对于他这个给别人送钱的行为大不赞同。

“你若不想去，我自己去。”她说道。

“算了算了，陪你去，就当打发时间了。”苏越又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