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韬的车上也放了酒,他一掌拍碎酒瓶上的封泥,给竹里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慕韬把酒递给竹里的瞬间,目光扫见他腰间多了一块玉佩。
竹里察觉到那道目光,他拉了一下衣袍挡住了玉佩。
慕韬看着熟悉的玉佩不由微勾嘴角,那笑容中却多是玩味。
慕韬道:“小竹子,尝尝长安城最贵的酒。”
竹里端起酒杯一吻就知道这是醉和春的杏春归。
他顿时不想喝了。
杏春归酿的最好还得是金陵,他之前就说过许是这酒方传到长安之后酿造的方法不得当,酒中总有一股子涩味。
竹里微微喝了两杯,“景王殿下可曾到过金陵?”
慕韬摇头,“不曾。不过我记得你从前在金陵求学,你认皇兄做老师也是在金陵的事吧。”
竹里应了一声。
“我真希望当初能代替皇兄去金陵的人是我。”慕韬忽然一句话搞的竹里一口酒喷出来。
直接喷在了慕韬脸上。
他咳嗽不止,一边咳嗽一边道歉,“咳咳咳咳,不好咳咳咳意思……”
他从怀中抽出自己的绢帕递给慕韬,慕韬黑脸接过去。
竹里是真的要被慕韬这句话吓得半死。
一个慕念就够他受的了,要是当初去金陵的是慕韬……
疯批摄政王和病弱小书生,激情上演血腥玛丽苏限制级爱情故事?
呃……
竹里脑子里闪过那个画面,他立刻命令脑子停止联想!
要死要死。
这一段绝对不能让慕念知道!竹里最后给大脑下达了这个指令。
然后,全部选中,放入回收站,点击确定,全部删除!
两人马车刚到景王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囚车和两辆马车了。
门口的守卫说,蕴钰他们已经到了,李长英被压在书房里面。
竹里应了一声,又对慕韬道了一遍谢谢。
慕韬轻笑:“小竹子,你不邀请本王旁听吗?”
竹里笑的很假:“要不下次?”
把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竹里势必是古今第一人!
慕韬哼笑了一声:“去吧。”他语调放的很轻松,给自己身边的侍卫使了一记眼色,让他亲自将竹里送进书房。
林敏芝见李长英第一眼,母子二人就抱着大哭起来。
竹里蕴钰和楚天阔三人站在旁边不觉有些尴尬。
竹里将蕴钰叫到一边:“钰啊,我担心……”隔墙有耳,他用嘴型比了这几个字。
蕴钰闭上眼睛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
留给竹里的时间不多了,他没办法给这对母子太多温情的时间。
竹里让楚天阔将林敏芝带出去,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李长英两个人。
他对李长英道:“到此时此刻,你还不打算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吗?”
李长英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竹里绕到书桌后面,不急不缓慢条斯理的拎起一方墨在手中把玩:“可是,你母亲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都告诉我了。”
李长英脸上刷一下就白了,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大笑了两声。
“你少来诈我!”他一点也不惧竹里,“我小娘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哦,你已经承认你们果然有做什么事!”竹里接话接的飞快。
他说罢,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的一脸纯良。
李长英一哽,“你!”
竹里大笑了两声,他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还有李长英、还有陈生,你们的文都是代写的,找的是……”他默了声,只微微扬起手指冲李长英勾了勾,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
竹里抬笔蘸墨,在纸上落下三个字——翰林院。
李长英面如死灰,颤抖着嘴唇:“你怎么知道的!”
竹里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我不是说了嘛,你娘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骗我!竹里,你在骗我是不是?!”他指着竹里眼底发红:“你向来诡计多端,一定是在诈我!”
竹里凝了神色,那副笑脸也随之敛去。
从前他带过的研究生都说,他生了一张笑脸见谁都好脾气的温和的笑着,但只要不笑,他脸色一沉,班上最调皮捣蛋的一个见了也得乖成小绵羊。
竹里抓着李长英的前襟猛然一把带到自己跟前:“我是不是骗你,等把你送上黄泉路你就知道了!”
他冷冷扔下一句话:“是!你娘不应该知道这些事儿,但她现在知道了,便是有人想让她知道。
为何想让她知道?
为何参与的人那么多,偏就你出事了?
为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眼见着你就要被押赴刑场开刀问斩了,你爹,你二伯,你大伯,你爷爷,竟无一人出面保你?
李长英你且动动脑子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再与本官说话!
否则,便是你被杀头那日,也是你娘性命不保之时!”
竹里说完之后,冷冷松开拽住他前襟的手。
李长英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前方。
他整个人都傻了,完全陷在竹里刚才抛出的问题里面。
是啊,他爹就是刑部尚书,二伯是吏部尚书,大伯是当朝丞相,他们三位在长安城中说句话,长安城都要抖三抖。
他还是李家子孙。可偏偏到现在为止,父亲却从未露面,从不提救他之事……
竹里伸手欲要拿绢帕,却发觉怀中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刚才把绢帕递给慕韬擦酒渍了。
他便抽过一张草纸擦了手上的墨痕,背着手走到一边。
他装作不理睬李长英,可余光却一直放在他身上。
这一招,在心理刑侦学中叫做囚徒效应。
把两个犯人单独关押起来,双方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将多少信息已经告诉了审问者。
原本两人约定好什么都不说的情况就会变成其中一方需要赶快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审问者,以期获得最宽容的量刑。
李长英坚定的相信林敏芝会替他保密。
但他没想到竹里获取到的信息远比林敏芝告诉他的要多得多!
他和蕴钰在吏部翻了卷子的当天晚上,他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妥,趁夜黑风高,两人翻墙进吏部,再访存案馆,又翻了一遍考卷。
果然,他的感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