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沾晨露,玉貌映朝曦,香雾云鬓湿,飘然向青霭,远而望之,纵然风月百年,星河千里,世间万物,皆不及她。
“王姑娘……”,武崇训站于庙前等待多时,见王千芮与崔溪分道而行,此时她已赏红结束,连忙上前寒暄问候,这是他幼时便放于心上之人,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不曾想还有幸相逢。
王千芮诧异回眸,入目便是站于庙前那人,还是一袭素袍,在华冠丽服的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身形清隽,眼眸清亮,灿若星辰,正矗立于原地痴痴的看着她。
心弦再次微颤,正如那日枫月阁廊道之上她看向他时,同样的心潮难宁。王千芮微微侧脸,避开他的目光,却不知何时起,耳根早已红染,只道是春意盎然、风和日暖所起,并未做他想。
“王姑娘……”,武崇训见王千芮看向别处,未曾另眼看他,疑是花神庙前金鼓喧阗,响遏行云,她未能听清他所言,遂再次出声问候。
王千芮缓缓回过神来,未看武崇训一眼,侧身往前走去,此时她不愿理会这人,或者说她自始至终都不想搭理此人。如今她身为国公府世子妃,他亦是当朝安乐公主的驸马,更是不宜人前纠缠不清,让旁人胡思乱量。
可她行事坦荡、无愧于心,自是不会在意他人看法,却是不知为何,如今她深怕庙前那人乱想。
何时起,她竟会如此在意,他如何相看于她。
郑朔见武崇训跟随在王千芮身后,立即快步上前制止,冷漠说道:“驸马,还请自重。”
武崇训突然被拦住去路,顿时满腔怒火,抬头见是郑朔站于他面前,更感怒气冲天。此人明明已娶太原王氏嫡女为妻,却依旧朝秦暮楚,得陇望蜀,流连青楼,不懂珍惜,让这般谪仙之人遭受甚多世人非议。
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又有何资格让他自重,想至此,武崇训鄙薄看了郑朔一眼,故意推开他,继续往前追去。
“世子,您没事吧。”,空青急忙上前查看,紧张询问,刚才那人用了十成功力冲撞世子,若是世子有何闪失,他定是不会轻饶。
郑朔轻轻摇头,摆手示意,空青心领神会,立即上前将武崇训按倒在地,顺道将他的侍从全部打翻在地。
此时,花神庙游玩的众人,见此情形,早已站于十步以外,远离此处,交头接耳,相互看起热闹来。人群中不乏京城贵胄子弟,早已将武崇训认出,却是碍于那昆仑奴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便未出手相助。唯有站于一旁侃侃而谈,议论纷纷,谁这般胆大妄为,竟敢当众殴打梁王武三思的嫡次子。
郑朔伫立于原地,无动于衷看着眼前一幕。
“郑朔,今日之仇,武家必报。”,武崇训双手被空青束缚于身后,动弹不得,双眼杀气腾腾盯着郑朔,今日之耻、夺妻之恨,他日他定要此人以命相抵。
郑朔神态自若,步履稳健,行至武崇训面前,漠然视之,清冷说道:“莫要扰她,可明白?”,声音冷若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明不明白?”,空青用力往身后一拉,喀嚓一响,骨头已断,武崇训立即疼得叫喊起来,却是依旧不肯向郑朔低头服软。
威武不屈,宁折不弯,此人还算是有些骨气,郑朔轻轻摆手,示意空青放了他。
“世子,这……”,这人唐突冲撞世子,尚未服软退让,怎可这般轻易放过,可见世子神情肃穆,不容置疑,唯有遵循他的命令松开了手。
“驸马爷………”,待空青放开武崇训,众随从急忙上前查看其伤情,声音颤颤巍巍,生怕受到责罚。
武崇训阴鸷诡谲看向郑朔,眼里中满是杀戮之意,怒不可遏说道:“回府”。
“是”,众随从扶着武崇训,小心翼翼往山下走去。
随着武崇训的离去,围成一团的游客纷纷散去,花神庙又恢复了既往笙歌鼎沸模样,仿佛刚才之事从未发生一般。
“阿朔,刚刚发生何事?”,崔溪进了花神庙后便留在庙内焚香听经,听芫荽来报庙旁之事,急忙出来查看,可行至外墙,此地除却人来人往,未见有何异常。
“无事”,郑朔俯首向崔溪行礼,平淡说道。
“当真无事,你可知那人是谁?”,崔溪在庙内之时,已然知晓事情经过。武崇训乃是当朝郡王,亦是当朝驸马,其任由昆仑奴公然当众殴打皇室宗亲,怎能算是无事。这可是天大的凶事,若是触犯圣怒,该是何等下场,又有何人能承担得起。
郑朔未理会崔溪的担忧,目光流转,温柔看了一眼王千芮,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自然知道”,他想教训的正是此人。
言辞凿凿,似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既然知晓,那你还……”,崔溪顿感心力交瘁,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王千芮连忙上前扶住崔溪,左手放置其身后帮她顺着气,轻声说道:“娘,先回府吧。”
“好,先回府,快回府”,此事需尽快回府与老爷商量,看看可还有回转余地。
王千芮抬眸看了郑朔一眼,轻轻点头示意,随后扶着崔溪往山下走去。
郑朔看着王千芮离去的身影,舒眉含笑,静静跟随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起,有她在地方,他不安的心绪总能得以平静下来。
亦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一个眼神,便知对方之意。
所言之语,所行之事,皆知深意。
这种无须多言,便已通晓对方之意的感觉,真好。
来时愁绪万千,去时心胸开阔。青山隐隐水迢迢,陌上百花如锦绣。春风熏得游人醉,一路欢心到府前。
众人走至正堂,便见王旭尧早已端坐于正位,似是在此等候许久。
“老爷……”,崔溪快步上前,欲将今日之事告知他。
“夫人、芮儿,你们先行下去。”,王旭尧伸手打断崔溪的讲话,国公府世子任由侍从当众殴打当朝驸马,此事早已传遍洛阳,便无须赘述了。
“这……”
“娘”,王千芮轻轻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说。
崔溪无奈扶额,在王千芮的搀扶之下离去。
王旭尧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正色直言:“世子,陪老夫下盘棋。”,说罢,不等郑朔回复,便往书房走去。
郑朔不紧不慢跟随在王旭尧身后,半刻钟便行至书房。
“世子,平素是喜下围棋还是象棋?”王旭尧饮着手中清茶,不疾不徐问道。
“围棋”
王旭尧放下手中清茶,慢条斯理摆放着棋子,娓娓道来:“老夫却是钟意象棋,相较于围棋略带柔和的围杀,象棋的厮杀更为直截了当,棋局充满着战斗气息。”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那世子今日作为,又为何这般刚烈?”
“觊觎、利用她之人,都该打。”,声如钟磬,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话毕,棋落,翁婿二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