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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以诚相待不可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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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雨,细细绵绵,云雾弥漫,笼罩古城。

二人同行,青伞听雨,轻声漫步,清浅时光。

芫荽见二人前来,将杌凳放置于车门前,早早站于一旁。王千芮轻轻踏上杌凳,便见身侧两人同时伸出了手,欲搀扶于她,微微诧异后,不动声色扶向郑朔的手臂,碰触之时,那人衣袖湿意深重,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已将青伞全部移向她这边,以致于淋了雨。

心中缓缓升起阵阵暖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未曾想到,八尺之躯,宽大的衣袖之下,竟是隐藏着这般清减的外臂。

想来这些时日,为了破局,他该是何等的苦心积虑,寝食难安。

……

郑朔待王千芮进入车厢后,快步踏上杌凳,将青伞收起,走进车内。

马车宽敞舒适,车内四周挂着精美绝伦的丝绸帐幔,靠车壁处设有长椅,上面铺着软席,车厢中间摆列着梨木茶几,红泥炉火,正在温酒煮茶,香气氤氲满车间。

他刚刚坐下,王千芮便将茶几上的温茶轻轻递来,目光柔和似水,却是难以掩没她眼底深深的疲惫之意。

想来这三日,她应当亦是忧思难安吧。

郑朔伸手接过温茶,紧握手中,茶杯虽是轻如鸿毛,情谊却重于泰山,只因是她相赠,凭她性情,若非是放于心底之人,绝不会这般思虑周全,更不会这般主动红袖添香。

这份情谊,无须多言,已是动人心魄。

暖茶入口,温水润喉,缓缓流淌至心间,安抚了他多年茕茕孑立的心。

车马粼粼,春风淡淡,带着微微细雨,拂面而来,轻轻吹动着两颗年少悸动的心。

须臾,王千芮轻轻拿开覆在食盒之上的外袍,取出内层的枣泥酥递给眼前人,霎时车厢内枣香四溢,郑朔依旧目光柔和看着她,此时,他已分不清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蜜枣的香甜,还是茶酒的清香,或是春雨落花的芬香,亦或是……

“多谢”

无论是何,此刻他只想好好谢谢她……

郑朔温和浅笑,伸手取过王千芮手中的枣泥酥,触感微温,想来是被她细心保暖着,未曾想到,她竟是用自身的外袍为他温着这糕点。

他何德何能,得她这般相待……

这三日他假意昏迷,躺在崇文馆号舍的床榻之时,想了许多,好像所想之事,事事皆与她有关,所想之人皆是她。坠马之时,急性碰撞,应激性昏迷,他第一反应想的竟是事未成,怎可有恙,就此逝去。

他怎可逝去,留她一人在这世间……

或许是强大的求生欲,或许是深深的意难平,一刻钟后他缓缓清醒过来,因以身入局,唯有继续装病不醒,还没到三日,王伯恩还需时日将此事散播天下,还需时日刻意引导民间舆论,他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可这三日,他似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般,深怕遭受暗算就此逝去,不能再与她相见。他装做昏迷之时,武三思定会借此机会加害于他,若是他身死宫中,那受益最大之人便是他。届时郑植定会因此事与武皇离心离德,加快他兵起之心。一旦郑、王两族联合太子起事,武皇唯有仰仗于武三思,那时他便有了争天下之机,夺天下之势。

他怎能让他得逞,因此在崇文馆修学之时,他一切小心谨慎行事,未曾进食。甚者假意昏迷,以性命为赌注,赌武皇定会顾全大局,不惜一切代价相救于他,定是会派亲信日夜守护他,以免他遭遇不轨之人的恶意中伤。

幸好,他赌赢了。

幸好,三日之后,他得以无恙出宫,重回枫月阁,去见她。

他说了要她等他回来的,他不能失约。

……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懂他三日前在枫月阁下的未言之意,才会在三日之后,于应天门前等他,为他温着吃食。

眼角不知何时微微红染,轻泪盈眶,原来被人理解,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妙。郑朔微微侧脸看向车帘外,他不愿王千芮看见他这般流泪模样,车窗外,古道里,风雨中,落花纷纷,柳絮飘飘,芳草萋萋,景色宜人。

许是今日春雨绵绵,许是今日落花有意,许是这些年终于有人读懂他,郑朔觉得今日的枣泥酥比那晚好吃,今日的那人亦比以往清婉动人。

王千芮不动声色,端坐于长椅,静静看着眼前人的侧脸,淡淡的晨光映在他的侧颜上,微微的春风吹拂着他额角的碎发,朦胧若烟云笼罩,深邃似青黛轻染,清隽身影卓然飘逸,君子风骨高山景行。时光仿佛回到函谷古道悬崖下,他背着她行走于山林之时,迷迷糊糊醒来,入目便是他的侧脸,那时他目光坚毅,温润柔和宽慰着她:别怕。

那时的他,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着她前行,温暖着她的内心。

如今他仍是那束光,但愿,以后,都是。

他刚刚说多谢她,可她知道,她要感谢他之处远比他多得多,只是她这些年形单影只,早已习惯寡言少语,有好些话深藏内于心,竟是难以启齿。

纵然心有千千语,可真要说出之时,唯剩一句:“你可有不适?”

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夹带着一丝担忧,郑朔缓缓回过神来,深深呼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轻声说道:“没有”。

王千芮眼眸瞬时暗淡下来,神色倏然凝重起来,随后侧脸看向车窗外,不愿再去看他。

既是没有,为何不敢直视她,当面说出。

烈马驰骋,重重摔下,又岂会安然无恙,三日前宫里来报,世子坠马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听到之时,虽是已知棋局,却依是寝食难安,担忧不已。如今她相问此事,眼前人竟是极力隐瞒,不愿与她开诚布公。

她原本以为他们二人虽未明说,却是早已心意相通,既然两心相知,便是要以诚相待之,怎可有所隐瞒。即使他是为她好,即使他是不愿她为他担忧,可她依旧不能接受这般行事。

这些年,她已听过太多太多“为她好”的说辞了。虽是短短三个字,却似是有魔力一般,让所言之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仿佛她不听从他们的安排,便是不孝不仁之人。

父母之命,礼教之理,逼迫她默认他们的安排,认可他们的控制,却不知早已忘却了自己的本愿。

她不想再这般下去了……

她想站在他的身侧,为他分忧,一起面对,一起承担,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共渡难关。

无论何事,无论何时,她都不想他有所隐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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