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瓣飘然落下。世界的跨度非常大,历史非常长。人生苦短,做白日梦或许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因为这个白日梦安慰了她自己,让自己有机会享有命运不曾宽容的时间。
如果有什么不幸的话。有什么厄运的话。
她直起身,仰起头;仿佛此时就身置万神殿,沐浴阳光与玫瑰;细看却表情痛苦,好像埃拉贾巴鲁斯的受害者,正要被万千玫瑰花雨窒息而死。身旁有人递上手机,她侧过耳去,听见似乎是朗姆说什么前面堵的人已经走干净,拉娜唯用剩的钱不必还他,留着。拉娜唯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把电话那头的朗姆笑得浑身发冷,莫名其妙;拉娜唯摆摆手让身边人挂断,我要这些钱做什么?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过——
她先觉得肩膀上一冷。然后是声音。她迟钝地转头。
从对方的帽檐下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刚才用这双手为她提来箱子,拨通电话,现在也开一枪,击穿她的肩胛。但是做了这么多,竟然不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波动。他安静的样子仿佛他一辈子都会这么安静下去,像有人带走了他的声音;又仿佛他的生命中真有一段三缄其口的日子,以至于这种沉默像人死后的墓碑一般安静,内敛……温柔。可以永生永世地守望,这姿态承载太多太多。
拉娜唯的手哆嗦着把攥着的钱掉在地上,爬下去,感觉和服的腰带死死地勒着腹部,外衣则局限着迈步的范围;令她看起来像是斗兽场中被加满锁链与人搏斗的猛兽。血流了出来。她许久没有受伤,一时陌生。随后才记起来,到了这个处境该看的应该是对手才对——或者说,猎手。她抬头。风把对方的帽子掀掉了。
诸伏景光只是站在那里。伸出手,好像要抓住她,又好像要扶她。那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动作,发生的自然,本人却带着一副忽然意识到什么的表情把手背了起来。城市的光辉落在他的心口。他的眼睛——他看过这一切,翻涌的红,一地散乱的纸币,落在一旁的盖子……最后虚浮地落在拉娜唯的脸上。他在看什么?他的脸一片空白;他在回忆什么?空气变得浓厚,夜晚像裹尸布一般笼罩着每个人,令人透不过气。寂静带走了所有的温度,拉娜唯忽然心领神会,雪也是白色的,会一片片落下的。
诸伏景光还看着她。
就像她第一次看对方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