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晏君陇同样收到了讯息。
他端着一杯酒,游刃有余地应付过所有前来搭话的人。白井建司正在不远处和人交谈,看到晏君陇,他双眼一亮,大踏步走过来。
“晏先生!”白井建司的语气和神态都很亲热,“我的宴会如何?佣人们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吧?”
“这里无论来几次都一样会感到震撼。”晏君陇笑着恭维了一句,“令爱很可爱。之前未听闻白井先生结婚的消息,没有及时恭贺您,是我的失误。”
“晏先生就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了,这事也是怪我。因为伊丽莎白,我确实没有结婚,美雪的母亲只是个平民罢了。”白井建司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本来我也不想办这场宴会,毕竟还要考虑到伊丽莎白的心情,但,那个有眼无珠的女人……不提这些了,影响心情!”
晏君陇面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心里却颇感无语。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不知道山河的义肢研发部门有没有联络您?”
“当然,当然。”白井建司也很顺利地被带偏了注意力,“这可真是个大生意,晏先生,和您合作真是我的幸运!”
“我刚才注意到白井小姐也来参加宴会了。”晏君陇故意提起白井樱,“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白井建司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那个倒胃口的女人……晏先生,我建议您还是离她远点,这疯婆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晏君陇挑起眉毛。
“她的前两任老公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是畸形白痴,一个失踪了,现在还下落不明。刚结婚没多久的第三任丈夫也在一周前死了。”白井建司满脸厌恶,“谁知道是不是她为了给老爷子卖惨自己干的,和她沾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听白井建司这么说,他难道还不知道白井松平已经昏迷了?而且白井樱第三任丈夫的死亡时间,的确和白井松平在荣州陷入昏迷的时间相差并不远。
晏君陇心念电转,出言试探,“您似乎不太喜欢白井女士?”
“不怕您笑话,也就那个疯女人自己还把自己当盘菜。”白井建司轻蔑道,“谁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来兰金B区是想干什么,但是董事会绝对不会同意的,那群老头子才看不上她。”
他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酒,“更何况我现在还有了孩子,这可是个大优势。晏先生,您也是明事理的人,想必您也不会偏帮那种女人吧?您最好别被她缠上,和她打太多交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白井先生说笑了。”晏先生掩下心里的厌恶,“既然如此,白井老先生难道没有干涉过吗?”
“你把老头想的太仁慈了,晏先生。”白井建司举起酒杯,“白井家是怪物的家族,我们都是鬣狗,撕咬着想从统治草原的狮子口下抢点肉渣而已,我只是其中比较强壮的那只。不过我想和您合作是真心诚意的,您大可以相信我。”
“那当然。”在华彩的灯光照耀下,晏君陇的笑容也熠熠生辉,仿佛真诚无比,他抬起酒杯,轻轻和白井建司撞了一下,“祝我们合作愉快。”
天星塔77层,洗手间。
池文茵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拇指大小的机械蜘蛛。蜘蛛被自动唤醒,从盒子里爬出来,细支伶仃的八条腿撑起身体,腹下的呼吸灯不快不慢地闪着蓝光。
“该你上场了,‘喜神’。”池文茵抬起手,轻轻向上一抛。机械蜘蛛伸长足肢,顺势落在天花板上,灵巧地顺着池文茵刚刚打开的空洞钻了进去。
池文茵拿出纸平板,接进喜神的传感器,屏幕上显示出它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实时图像。这小东西虽然体积小,但动作非常快,不过两分钟时间,已经到了计划中预定的位置,隔着吊顶缝隙冷酷地注视着下方。这是在77层的中央区域,区域内布置了大量精密仪器和设备,即使现在已经不早了,依然有不少科研人员正在忙碌。
“很好。”池文茵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再往左一点……对,就是这里。”
那是从天花板上走过的水管道。
喜神到达目标点,呼吸灯从蓝光变成了红光。池文茵收起纸平板,重新盖好吊顶,从容地走出洗手间。
“‘喜神’已就位,等待‘红龙’指示。”
天星塔90层。
“‘红龙’收到。”
江月濯悄无声息地摸进宿舍,这里很明显是临时用来休息的地方,里面只摆了两架简陋的铁架上下床,恍然间颇有大学宿舍的风采。床下焊了几个铁柜子,都是锁着的。床上随便地堆放着被子和枕头,但很干净,没什么住人的痕迹。
她猫在门边,门口开了一条小缝,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天星塔安保队队长,姓名桥本一郎,性别男,矿物病疑似为异质型,异变程度未知。”飞镜说,“他有一名固定搭档,姓名桥本正人,是他的亲生兄弟,矿物病为植物型,序列7-愈合。”
空荡荡的走廊里没多少声响,江月濯低声问:“这个桥本正人在哪里?”
“他们目前都在安保中控室,大约有十几名安保人员在场,我不建议您此时动手。”飞镜说,“根据行动轨迹分析,五分钟后桥本正人将返回这间宿舍休息,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桥本一郎会在六分钟后进入房间,也就是说,您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来处理桥本正人。一旦您失手,接下来的战斗将会非常艰难。”
“明白。”江月濯轻轻关上门。
她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装备,银光上膛,别在腰上。她的手指变化为鹰爪,顺着墙爬了上去。
这墙就刮了一层大白,一抓就窸窸窣窣地往下掉末,很快就在墙边积了一小堆。江月濯整个人趴伏在门框上方,头朝下倒过来,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蛇。
“桥本正人现在在走廊上,预计还有一分钟到达宿舍。”飞镜提醒道,“59、58、57、56……5、4、3、2、1。”
刷卡声,紧跟着是机械的电流音,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金属门轴自动回弹,本应顺滑地在他身后合上,但是并没有……因为男人蹲下了身。
他捻起一点粉末放在眼前,“嗯?”
是江月濯爬上墙时落下的粉渣!
她纵身跃下!
含着金环的双眸猝然燃烧,颈侧的龙从战斗服的领口里探出半只脑袋,两双金色的眼睛灼灼生辉,如同四日凌空。江月濯爪钩如刀,狠狠朝男人的后颈抓来!
刺啦!她的爪尖冒出一溜火花。
桥本正人猝不及防下被攻击,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瞬间掏出枪,大吼:“什么人!”
江月濯单膝跪地,地面上裂开一圈浅浅的裂痕。她缓缓抬起手,看向桥本正人的脖子,“……义体?”
房门在她背后缓缓合拢,发出“咔哒”一声。
桥本正人摸了摸后颈,那里外表覆盖的仿真皮肤被完全撕裂,露出下面金属色的义体,上面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抓痕。他抬起枪口,对准江月濯连扣好几下扳机。
江月濯原地跃起,避开枪口,扑向桥本正人!
“他的枪没装消音器,桥本一郎已经被惊动了!”飞镜语速加快,“他正在往这里赶来,预计还有三十秒时间!”
江月濯一言不发,身周骤然燃起高温,旁边的铁架融化,床板咣当一声砸下来,也瞬间被烧成焦炭。桥本正人左手蓦然变成细长柔韧的枝条,如同灵活的绳索,试图朝她卷过来。
可惜他失败了,枝条还没等碰到江月濯就变成了灰。
“24、23、22……”
江月濯扑在桥本正人身侧,高温瞬间把他的衣服和外皮都烧化了,暴露出底下的义体。超金属合金义体被烧得通红,甚至影响到了一部分功能。桥本正人的枪强度不够,融化成了铁水,他拼命地伸出右手,想要变化形态,可惜里面的零件似乎有所损坏,不能正常开合。他腰上别着的警报器发出刺啦一声,彻底报废。桥本正人惊恐地抬起脸,江月濯的面孔在他的眼睛里逐渐放大,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16、15、14……”
这位植物型矿物病患者的整个上身都露在空气里,从颈部到右臂,乃至半个胸膛都是义体,泛着冷漠的机械光芒。桥本正人张大嘴,机械喉咙里传出一声变调的“ni——”
“10、9、8……”
江月濯按住他,尖锐的鹰爪掀开义体,撕开了他的胸膛。
七零八落的金属骨架、零件掉出来,线路闪着火花被扯断,暴露出藏在内部的心脏。那颗心还是原始形态,鲜红柔软,正在快速跳动。桥本正人瞪着眼睛,漆黑的只剩下半截的左手抬起来,好像想要阻止她。
“5、4、3……”
江月濯的指尖摁下去,心脏被快速烧焦、碳化,直到变成一撮黑灰。桥本正人仍然没有闭上眼,他的左手往前伸着,颓然坠地。
“……2、1。”
门被蓦然轰开!
江月濯半蹲在桥本正人身边,转过脸。桥本正人的胸腔打开着,里面血肉与炭末混为一体,而他本人明显已经气绝身亡。
桥本一郎站在门口,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