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回
望江山戏惩周族长
净慈寺相看盛悦芳
钱芷兰到了章府门外,说找章颢晨,家仆连忙先把她请进屋。再去禀告章颢晨。
章颢晨此时正在看统计出来的阵亡将士家属名单。一听钱芷兰来了,章颢晨赶忙跑了出去,到了堂前,看见钱芷兰正站在那里,看堂上挂着的对联。他走过去说:“兰妹妹,你来了?”
钱芷兰转过身说:“你上次说邀我一起探访及帮扶阵亡将士遗属,怎么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也不来邀我?你是忘了吗?”
章颢晨微笑着说:“没忘,正要找你呢!帮扶名单刚统计好。对于那些抚恤金不够用的将士家属,以及那些暂时有困难的将士遗属都容易解决,大家本就筹集了一些钱,救济一下就好了;可还有十几户,总共二十多个人,都是家里只剩老人或小孩的,得想办法另行安置。”
“那还不简单?我们钱氏家族建有义庄和义学,把他们安置到那就好了,小孩子也可以到义学读书。”钱芷兰说。
“好主意!不过这么多人都去,可能不方便。或许我们可以再建一个义庄。以后因为各种原因造成的无处可去的孤寡孩童都可以得到照顾。义学倒不必建了,孩童不多,到你们家义学还不用花心思找老师。”章颢晨说。
“好,我马上回去和我阿兄商量一下。”钱芷兰说完转身就要走。章颢晨急忙说:“这么急干嘛!你才来,要不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孩子?离这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先把他们安置在一个闲置的小院子里,找了个大娘每天过来,给他们做些吃的。”
“好啊!”钱芷兰止住脚步答道。
章颢晨带着钱芷兰来到了一个弄堂口,远远看见一群孩子正在打架,还有两个小女孩似乎在哭。
“都住手,别打了!”章颢晨边喊边跑过去。
有几个大点的孩子看见有人来了,箭一般地往弄堂另一头逃了。剩下几个倔强的低头站着不动,等着挨批。章颢晨跑到孩子们身边,先仔细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刚想问为什么打架,钱芷兰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哭红了眼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向章颢晨哭着说:“叔叔,那些男孩老欺负我们,还骂我们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别哭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章颢晨说完就和钱芷兰先领着他们回小院。
章颢晨刚想训斥男孩们几句,钱芷兰赶紧指挥他打水,叫孩子们先洗洗小花脸,又忙着给他们分发带来的糕点。孩子们拿着糕点却仍怯生生地看着章颢晨,不敢动。
钱芷兰笑着拉起最小的一个孩子,问:“你想听故事吗?我给你们讲故事好吗?”
一听讲故事,有个胆大的立刻开心地跑过来:“好啊!什么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不等钱芷兰回答,这孩子又低下头难过地接着说:“我阿爹讲故事可好听了。”
钱芷兰摸了摸他的头,把他也拉过来,坐在两个孩子中间,开始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小村子。村子里住着几十户人家,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有一天,村里的壮汉又结伴去大山深处打猎。茂密的树林中,一只鹿正低着头吃草,村民搭箭张弓,正准备瞄准射箭。突然,“吼”的一声,跳出一只吊睛大虎。一口咬断了梅花鹿的脖子……”
钱芷兰还作起手势,双手成爪,装成老虎的样子,一下子扑到身旁的孩子肩上。孩子吓了一下,可看着钱芷兰笑咪咪的脸,孩子也跟着笑了。其他孩子也被吸引过来了。章颢晨也微笑地望着绘声绘色讲故事的钱芷兰。
钱芷兰接着往下讲:“村民们一看,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趁着老虎正在享用美食,悄悄地溜下了山。从此,山里常有虎啸声。可村里人再也不敢上山打猎了。可大山是村民生活的来源,人们一年四季,不是打猎,就是采野菜,挖药材。不上山,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了,很多人家里就揭不开锅。于是,大家决定一起上山,遇见老虎就合力杀死它。大家开始准备武器,准头好的带上弓箭,力气大的带上斧子,不敢靠近老虎的都去打造长枪,并且都仔仔细细把武器磨得很锋利。选了一个晴日,村里有力气、会打猎的成年男子都去了。大家带上干粮,带上各种武器,一起进山。可一天,两天,一连好几天,都没碰到大老虎。大家都有些懈怠了。
一日中午,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干粮。突然,找寻了好几天都没见着的老虎突然出现了。它盯着众人,威风凛凛地迈着虎步朝人群走来。众人见了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退开,想拿出武器再合力打虎。慌乱中李大娘家的小儿子吓得忘了起身,瘫坐在地上,眼看老虎离他越来越近了。小豆丁的阿爹最先冲上前,拿起手中的长抢狠狠地刺向老虎。老虎一闪,长枪只刺进了老虎的前腿,老虎却张开大口咬向小豆丁的阿爹。小豆丁的阿爹来不及避开,用尽最后力气拔出腰上的匕首刺向老虎。老虎吃痛后更是一口咬断小豆丁阿爹的脖子。其余的村民都拿起武器扑向老虎。大老虎终于被打死了。可小豆丁的阿爹也去世了。可怜的小豆丁,原本就没有母亲,这一下又没了父亲。李大娘把小豆丁接回了家,村里人都把小豆丁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小豆丁虽然失去了最最亲爱的父亲,却拥有了一村子的亲人。因为大家都说小豆丁是英雄的孩子。
所以孩子们,你们绝不是野孩子,你们的父亲都是为了保卫吴越而殉国的,你们是英雄的后代!我们都是你们的亲人!”
孩子们听完,都红着眼拉着钱芷兰叫“姐姐”。
章颢晨故意说道:“她是姐姐,我是叔叔。我有这么老吗?”
孩子们被章颢晨逗笑了,“哥哥”“叔叔”胡乱地叫他。
章颢晨和钱芷兰回去时,孩子们还追到门口问:“阿姐,你下次还来给我们讲故事吗?。”
钱芷兰笑着应到:“来啊!我可会讲故事了,过几天就又来给你们讲。”
孩子们高兴地齐声喊道:“好啊!好啊!阿哥,阿姐,下回见!” 两人离开小院,慢慢走着。
“这些孩子没了亲人,已经很悲痛了,我们不能让他们失去倚仗,失去活着的信心。我们得尽快把他们安顿好,让殉难的战士早日安息。”钱芷兰边走边对章颢晨说。
“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望江山脚下,有一位周姓殉国者,家里只剩一位年轻的妇人带着她年迈的婆婆和三岁的女儿。生活上还好,有些祖产田地,只是不知孤儿寡母会不会也受欺负?”章颢晨说。
“那我们等你有空一起去看看!”钱芷兰说。
“好,等我下次旬休时叫你。”章颢晨回答道。
到了章颢晨休沐日,两人相携同去,骑马来到望江山脚下。还未走到周家门口,就看见一圈人围着看热闹。
章颢晨和钱芷兰下了马,走过去一看,周家阿婆抱着孩子在哭,她媳妇正和人理论。
钱芷兰问旁边观看的人:“这家出了什么事?”
“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前段时间有人送钱来,说周阿婆的儿子战死了。族里认为周阿婆家无子等于绝后,族规规定,祖产传子不传女。所以族长下令,要收回祖上分的房子和田地,由她堂侄继承;还要把她们娘仨赶到她堂侄家的小破屋里。她堂侄好吃懒做,早败光了原本分来的祖产,一家五口住在小破屋里。如今却想跟周阿婆家换。唉!”
钱芷兰急着想进去理论。章颢晨说宗族势力庞大,说说恐无用,得另想办法。
章颢晨想了想,走进去说道:“不管族里有什么族规,总要给人留条活路。周家兄弟战死沙场,就算不照顾他家人,也不能把人逼死啊。等我们安置好她们,你们再来收祖产吧!”
钱芷兰也进去安慰周阿婆她们:“阿婆别怕,会有办法的。”
回去的路上,章颢晨说道:“看来也只能把她们一家三口安排到义庄了。”
钱芷兰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两人一阵沉默。
快到城门口时,钱芷兰突然说道:“我有个主意,想来一定行。”
“哦!说来听听!”章颢晨赶紧说。
“说了就不灵了,你等着瞧吧!”钱芷兰神秘地回道。
一日,周族长家来了位富商,跟着几个小厮,带来一堆礼物,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周兄,要不是三十年前得您大恩,哪有我今日!来人,快把礼物呈上来。”
“您是……?”周族长老眼昏花并不认识来人。
“您忘了?三十年前,我从福州来钱唐进货,钱被盗了,人在客栈又生病了。多亏了您给我请医看病,还给我回家路费。我如今靠着海运赚了大钱,发达了。才来找你报恩呢!”
“哦!我都不记得了。”
“您好事做得太多了,自然不记得了。”
于是富商就暂时在周家住下了。今日带他们去城里买布料做新衣,明日带他们去城里下馆子。钱花得如流水一样。
有一日,富商在西湖上包了一艘游船。周族长家除了妇人都去了,原本周族长五岁的小孙子是不去的,富商一把抱起来说,走,一起去见见世面,也带走了。
结果,第二日,富商痛哭流涕地从村口一路哭上族长家大门,说:“不好了,侄媳!昨日在游船上遇见强盗,周兄不舍得钱财,一家老小都被强盗杀了,还丢进西湖沉湖底了。只有我舍了钱财又趁人不备跳湖游了回来。啊呀,周兄啊!”
村里人见富商一路哭进村,都跟过来看热闹。
周族长的两个儿媳妇,一听傻了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里突然有人说道:“那周族长家也无男子了,也绝后了,那他家的家产归谁呢?”
一听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周族长的亲侄子立马跳出来说:“那当然归我。”
周族长的堂兄也着急地说:“不能只给你一家,我们都有份。”
外面的人吵着争家产,里面周族长的儿媳们、孙女们一听,都吓得哇哇大哭。富商趁机溜了出来。
钱芷兰和章颢晨带着蒙着头被绑起来的周族长一家男丁躲在马车上听戏。
听完戏,钱芷兰对周族长说:“你们周家如此对待孤儿寡母,如此没人性!也不想想,若天下人都如此,女子如何活在这世上?没有女子,你们男子又如何娶妻生子?这次只是警告,回去改改族规。要是再不爱护孤寡,下次就真的丢进西湖喂鱼。本女侠会定期派人来看着的。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把他们丢下车。
过了几天,章颢晨和钱芷兰再来时,周婆婆开心地接待了他们。她儿媳悄悄地对钱芷兰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一段时间,章颢晨处理完政事之余又忙着筹建义庄,只要有点空闲时间,就约钱芷兰去探望那些老人和孩童。
一日,两人看完孩子们正准备回去,章颢晨对钱芷兰说:“今日还早,听说书肆出了几本新书还不错,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那我们快走。”一听有新书可看,钱芷兰赶忙拉着章颢晨的手臂就走。
章颢晨随她拉着往书肆走去。一到书肆,钱芷兰迫不及待地来到放新书的地方,挑了一本就埋头看起书来。
章颢晨也站到钱芷兰身旁找了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他无心看书,只悄悄地看着身旁的姑娘,好似能这样看一辈子也无比幸福。
钱芷兰一看起喜欢的书,就沉浸其中,就算有人喊她也听不见。直到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脖子微酸了才抬起头,一抬头却看见章颢晨正注视着她,手里的书居然是倒着的。她奇怪地问:“章大哥,你的书……?”
章颢晨低头一看,耳朵都红了,连忙说:“天快暗了,你有要买的书吗?买好我送你回家吧!”
一路上,章颢晨一改往日的热情,既不挑钱芷兰感兴趣的话题说,也不敢看她,只是默默地把她送回家。
隔了好几天,章颢晨又来找钱芷兰,约她第二天去看孩子们。没想到钱芷兰说:“明天不行!”钱芷兰话还没说完,章颢晨就急着问:“为何不行?是令堂大人不让你出门吗?”
“我妈妈才不管我出门呢!是我二哥明天要去净慈寺相看,我和我妈妈陪他一起去!”钱芷兰说道。
“那你现在有空吗?我和你一起去书肆?”章颢晨又问。
“唉!”钱芷兰叹了口气说,“不行,我大嫂身子不适,我妈妈叫我每日帮我大嫂处理家事。”
“你大嫂没事吧?那我改天再来。”章颢晨说。
“我大嫂没事,是又要给我添小侄儿了。只是我不喜欢处理家事。一堆账本看得人头疼,那些个琐事好烦的!”钱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