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梁思源说过那样的话后,两人之间不像从前说说笑笑,转而沉默起来。
梁思源气春雨只顾好心,不顾她自己的安危。
春雨则是想自己之前的做法真的做错了吗?
连王香兰和绿柳听信跑回来,春雨也只是笑着应付了两人几句,就闭门谢客了。
但没等两人说开,又有人来找茬。
这回真让梁思源说中了,带头来闹事的不在春雨家做工。
村里人喊这家男人为老王头,年纪不小,已经六十多了,家里生的大都是男娃,只一个十岁的孙女,因家里劳力足,地种的也多,所以日子过得很不错,在青田村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仗着男丁多,这家人行事霸道的很,连别家庄家枝头探到他家地里一点也要强说是自己的,谁家要是惹到他家,就会被追着狠“咬”,大多数人打不过只能自认倒霉,就连村长也得让三分,渐渐的,青田村无人敢惹王家,愈发让他家得意起来,行事愈发嚣张。
当时春雨雇人做工想着先从过得贫苦且人品正的人家挑选,王家两项要求都不符合,所以虽然王家主动求着要做工,春雨也没用这家人。
没想到在这儿耍着阴招。
不仅他们家来人了,还带着在春雨家做工的媳妇子家里人来作证。
但那个媳妇子却是没来。
王家带着自家儿子孙子一共好几人往春雨这儿走,村里人看这情况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虽碍于王家的凶名不敢问询,但还是紧跟在后面去凑个热闹。
越走人越多,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一路上汇结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好不吓人。
带头的老王头见此,脸上愈发得意,迈着八字步,昂首挺胸朝春雨家走去。
到了春雨家,一个眼神指挥儿子上前拍大门,自己则气势汹汹的站在一边。
他儿子正值壮年,手劲大的很,随手几下拍的大门震天响。
屋里春雨正在做里衣,听到动静,心里一咯噔,第一感觉就是来者不善。
姚瑜和春芽跑来,“姐姐,是谁来了?”这么大的拍门声音,就是小孩子也直觉来人不善。
春雨摇摇头:“姐姐也不知道,小瑜,你带着妹妹去练字,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我先去院子外看看。”
姚瑜不想走,但在春雨不容拒绝的眼神下还是挪着步子走了,他知道他帮不了姐姐,说不准还会拖后腿,所以乖乖听话才是最好的。
春雨出了屋门,外面已经喊了起来,“开门!我们找你有事,开门!”
声音是男子声音,梁思源还在隔壁他家睡觉,春雨一个姑娘和两个小孩子实在不敢开大门。
就在外面那群人似是等不及了,想要破开大门时,梁思源听到了动静过来了。
不久,大壮和他爹以及田有成一家也闻讯来了。
老王头一家见梁思源来了,停下了敲门,反正他们是找主事人,梁思源也一样,本来想着小姑娘更容易被吓唬,但既然梁思源先来了,就先跟他说,一个小白脸,再加上他们人多,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梁思源看着春雨家门前聚集的一大片人,皱着眉头沉声道:“你们做什么?”过了年,少年身量又高了许多,又皆干活不少,身材由从前的瘦弱变成了结实,站在那,沉着脸,倒有一番镇人的气势。
随后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大壮一眼,大壮立即会意,拉着田有成悄悄退出人群,让他去县里报官。
香草机灵,见状忙也跟着退出来,随她爹一起去了,要是她爹去了衙门不会说话,她还能帮着说道说道,让捕快们尽快来呢。
其实梁思源是想让大壮去报官,但大壮想着等会儿万一打起来,自己身体壮实,在这看着不至于让梁思源他们太吃亏。
老王头看眼梁思源,虽是心里吃惊从前的懒汉变了副精神样,但转眼又抛在一边,不在意地嗤笑一声道:“你怎么污蔑人呢,怎么叫我们闹什么,我们可是小老百姓,怎么敢闹事。”
接着又看了看春雨家的院门,笑道:“我们今儿,是来讨公道的!”
梁思源眉头愈发皱了起来,他认得眼前人,是青田村有名的恶人。平日里他们跟这家没来往,更不用说什么得罪他们。
“我们跟你素无往来,更没什么牵扯,你们有什么公道来向我们讨,我们又不是村长。”
“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私吞了王富贵家两个女儿的工钱,还在这骗人?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让你们这些外来人瞧瞧,我们青田村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这是要挑拨起村里其他人对梁思源的不满。
梁思源听到又是工钱的事,眉间皱的愈发紧,这些人没完了,当时他就不该心软同意让春雨做这工钱明实不一致的阴阳事。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还是一派淡定。
“我们虽原本不是青田村人,但也早已在这儿落了户籍,所以我们现在是青田村人,更没有欺负村里人,空口无凭污蔑人是要被拔舌头,万人唾弃的。”
老王头正等着这句话呢,“我们怎么没有证据,老林,你们说!”
老林名为林树,他家的儿媳妇樊氏在春雨这儿做工,林家人在村里以老实巴交出名,所以当时雇人做工时,王氏就想到了林家,和春雨一起去雇了他家干活伶俐的儿媳妇。
没想到现在竟然和老王头站在一起。
“林大叔,林大娘,你们为什么要帮着居心不良的人污蔑我们?”
梁思源转头看去,春雨不知什么时候推开院门出来了。
此刻正满脸痛心地看着她一直帮助的人家。
虽说村里的人来她这儿做工,她付工钱,那都是人们应得的,但说实话春雨也算是帮了他们。
春雨给的工钱比去外面做工差不了多少,男子在外面抗货,盖房子可比春雨这儿累多了,更何况那一年四季全身都干净不了,满是泥土汗臭。
来春雨这儿做工的人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都很感激她。
尤其是女子们,不仅让她们快过不下去的家里有了不菲的收入,日子终于过得下去了,更是给了她们同男子一样的能赚钱的机会。
现在做工的人家,除了那些家风不正的人家,大多数女工在家里地位不知比从前高了多少。
这都多亏了春雨。
来作证的林家老俩口听到春雨的质问,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春雨。
儿媳妇非常反对这样出卖春雨,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去,如果去了,以后哪还有脸在春雨家做工。
说实话他们也不想这样,春雨雇用自己儿媳做工,说是救了他们一家也不为过,但他们实在被王家逼得没了办法。
林家子嗣单薄,林老头夫妻俩到中年才有林旺这一个儿子,还生的体弱,从小呵护着,好不容易才健康长大,后来成了亲也是好几年才有了孩子。
可家里因为人丁不旺又皆体弱,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幸运的是春雨让自家儿媳去做工,家里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能一日好似一日。
但年前自家儿子因口角和老王头二儿子打了一架,瘦弱的儿子竟将老王头二儿子王天头打破了。
老王头是什么人家?无理还要搅三分,何况林旺将王家人头打破了,那更是不得了了。
林老头陪着王天去县里看了大夫,本来镇上也是有医馆的,但王家人非要去县里,说是县里的大夫看得更好,没办法,林家只能同意。
去了医馆,王天直喊痛,让大夫开最好的药,最后药费竟有十两银子之多,林老头当时已经带了全家的积蓄二两银子,但根本不够,哭求一番,甚至最后跪下求王天,才勉强将医药费降成了二两银子。
回家时,林老二口袋空空如也,心也空空如也,家里没了钱可咋过。
但事情还没完,从那以后,王家讹上了林家,见天的不是头疼就是腰痛,又是胳膊疼。天天让林家又是买药又是买补品的,林家没钱只好找人借,现在已是又搭进去三两银子。
林家认为头痛也就算了,这腰痛胳膊疼也是他们的责任?
结果王家说是因为林旺将他儿子打破头引发的,还说之前他儿子身体很是康健,地里干活一把好手,要是因为林家,王天以后有个什么好歹,他家损失的利益都要林家赔!
林家知道老王头是欺负人,不是没想过拒绝,林旺不忍心家里就这么白白让人讹,扬言要告官,老王头闻言乐出了声,放言让他们尽管告,他上面有人,正好跟官老爷说林旺打人,送他见官坐牢。
林老头和老妻只能哭求儿子劝他忍了,儿子要是出事了,剩下他们老弱妇孺可不就是更让人欺负?
前几天老王头去了他家,问春雨家给的工钱到底是多少,林家当时也听说了春雨家的闹剧。
林家儿媳妇直说是五文钱,之后任是老王头拿林旺打破他家儿子的头来威胁,林家儿媳妇还是说五文钱。
最后老王头见问不出来,只说林家帮忙证明春雨私吞工钱,他就不会再追究林旺的事了。
为了不让王家再讹林家,不让儿子去坐牢,林家老俩口想了一夜,还是答应了。
“说话!”老王头见两人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催促道。
林老头被喊得一个哆嗦,颤声道:“工钱给我家的是十文钱。”
“听见没?”老王头冲着梁思源得意道。“林家儿媳妇在你们这儿做工,他说的话总归不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