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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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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和秦菀合力将我拖到马车上。阿娘也上来了,眼睛哭得红红的。阿爹掀开轿帘嘱托车夫:“回府。”

车子正要离开,小邑拦住了车。隔着窗户拉着我的手,带着哭音说:“小英,你别慌,有事情大家商量,啊?”

车子驶动了,小邑还在后面担忧地看着。我哭诉:“阿爹,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阿爹叹息道:“傻孩子,你太年轻,不知道看时势。你刚才如果上去,只会害了项扶苏。”

“我怎么会害他?我要上去说清是非曲直!难道都由她颠倒黑白?”

阿爹紧锁眉头看着我:“你……你……唉!”叹了口气,闭上眼,似乎说不下去了。

秦菀用冷静的声音接口:“你年轻貌美,她楚楚可怜,你若当时走出去,无论说什么,所有人的同情心都会偏向她。”

我冷静下来一想,才觉得秦菀说得确有道理。今天的事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一课——大众的情绪是多么容易被引导被蒙蔽,人们都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事情,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愿意深入想一想、独立判断的人太少了。

在我后来的人生中,这一课起了关键作用。

戌时之前,阿爹亲自将我送回郡衙。阿娘和秦菀也要来,被他阻止了。

车到郡衙,阿爹将手放在我肩膀上,似乎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对我说话。

“小英,进去莫要慌。曹大人我知道,为人虽有些随行就市,不过这件事上,想来他不会偏向赵家。他不问,你不要抢着说。他问了,你慢慢地、细细地说,说清楚就可以,知道吗?”

“我知道了,阿爹。”

阿爹犹豫了一下,又说:“记住,保住你和长戈的平安是第一要事。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亲事可以放弃。”

“为什么?”我惶惑了:“为什么要放弃我和项扶苏的亲事?”

“阿爹现在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要记住这个原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

“好,我记住了。”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下了车,走进暮色中威严而黯淡的郡衙大门。

我到得早,听事堂内还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罘罳后进来,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项扶苏。

我想也不想就向他奔去,可随即就想起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堂中央放着刑鼎,两边悬吊者数把束棒,墙上贴着一卷长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四时月令昭条》。

随时可能有人进来,时间有限,我挑最要紧的话说:“一会儿我该怎么说?”

不做贼也心虚,我有点儿串供的意思。主要是赵莹太毒,我怕他吃亏。

项扶苏却淡淡一笑,还是一贯日朗星明的模样,说:“事情是怎样,你就怎样说。”说完,还跨前一步,执起了我的手。

这时,有人咳嗽一声。项扶苏背对着门,没有回头。我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曹大人,和他一起还有两个穿官服的,其中的县令我是认识的,另一个想必就是专管司法的决曹掾大人。

我慌得立刻想将项扶苏的手撒开,他却不放,又将我的手安慰地捏了捏,这才放下,转过头问候道:“几位大人好,项某的家事,叨扰各位了。”

曹大人看了他几眼,食指点了好几下,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的样子,最后说:“大人们请坐。项大人今日是被告人,就和秦氏一起跪在下面吧。”

曹大人、县令、决曹掾大人各自在上首和侧首,我和项扶苏并排跪在下首。其实我西汉时期,胡床还未全面流行,所谓坐、跪,都是在地上,只不过几位大人是盘膝坐,我和项扶苏是跽坐而已。

坐好了,曹大人命:“带告者来。”

项扶苏说:“两个孩子已经我已命人照顾睡下,就不必来了吧。”

曹大人点头同意。

不一会儿,赵莹进来。怨毒地看了我们一眼,跪到项扶苏身旁两尺处的地方。

曹大人开始审案:“赵莹,你状告项扶苏,你看看可是你身旁的这一位。”

“回大人,正是此人。”

“你说你们是结发夫妻,婚书可有?”

“婚书在此。”赵莹双手捧着一张略微发黄的纸奉上,看来她早有准备。

曹大人看了,说:“这是你和项扶苏的婚书不假。可据我所知,你们早已和离。”

赵莹反问道:“既已和离,那和离书呢?”

曹大人问项扶苏:“你可有和离书吗?”

这件事的原委,我是清楚的。赵莹也曾经试图用没有和离书来诱使我相信她和项扶苏仍是夫妻。

项扶苏说:“当时事出紧急,并未拟和离书。不过我当初曾拟书信给赵冕大人,说明和离原委,他也是同意了的。”

“信呢?”赵莹逼问。

项扶苏不看她,说:“信,在赵冕大人那里。”

“赵侯想必还在路上。”曹大人说。

项扶苏苦笑:“恐怕老师来了,你们也见不到那封书信。不过我这里另有一份书信,请大人过目。”

他将一封书信呈给曹大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赵莹也是满面惊疑。

曹大人看完书信,又传给县令、决曹掾都看了,三人低声商议数句。曹大人问:“这封信笺之中的这个陈贵,是何方人士?”

听到这个名字,赵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项扶苏朗声答道:“此人就是赵莹与我和离之后改嫁的男子,如今人在京城之中经商。我已于一月之前与他取得联络。如大人需要,他愿意来邯郸,作证自己与赵莹的夫妻关系。”

赵莹插嘴道:“他来干什么?我与他已经和离!”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刚出口她就面露后悔。

果然,项扶苏说:“你与他虽如今已经和离,可确实成过亲,这不假吧?这足以证明你同我早已和离。”

“我……”赵莹还要不服地争辩,曹大人突然站起行礼:“赵侯到了!”

几位大人都站起来,我与赵莹依旧跪在地上。我回头看,只见一个剑眉长目的老年官者大步走入,神色阴沉,显见着内心非常不痛快。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搭理正在对他行礼的诸位大人,直接走到跪着的赵莹旁边,上去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赵莹被打得整个人侧到一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赵侯,不满的喊:“阿爹!”

赵侯看着她脸上的五指山掌印,面色似有些后悔,但到底还是怒气占了上风,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谁让你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赵莹边哭边不服地说:“还不是你带的好学生!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当初腆着脸进了我家门,如今我们有事求他,他就拿乔!我就要告他,让他进大牢!”

这几句话说的何止骄纵,简直是三观入地、牛气上天,连旁边的曹大人几个都忍不住微微摇头。项扶苏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赵侯似乎又想打人,但是控制住了,只指着赵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你让他进大牢?只怕你落个诬告之名,最后要进大牢的人是你!”

曹大人顺势说:“看来前因后果赵侯已经清楚了。你看这事……”

赵侯说:“我这就把小女领回去,今日之事,叨扰各位大人了!”他对着几位大人作揖,却从头到尾没看过项扶苏和我一眼。

曹大人面露为难之色:“既已报案,便有了立案书,若没有结案文书,恐怕……”

项扶苏转向赵侯,微微躬身,说:“老师,大汉法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案由击鼓鸣冤开始,又剑指任内官员,若不给百姓一个交代,恐怕会有损天威。”

赵侯气愤地说:“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难道真的想把我女儿关进大牢?”

项扶苏的腰弯得更低了:“学生并无此意。”

我在旁边看得好生气愤,欺负人的明明是赵莹,这赵侯却倒把一耙,对项扶苏恶语相向、颐气指使。

赵侯浓眉一皱,对曹大人说:“曹大人,就这样结案——就说赵莹身染疯疫,时而神志不清。有我这个生父为证。”

赵莹在旁不满地喊:“阿爹!”

赵侯对她利喝:“闭嘴!”

曹大人说:“这倒也是个法子。”

文书将结案书拟好,给各位当事人看了,赵莹、项扶苏都按上指纹。赵侯作为证人,也按了指纹。

我今天也是作为证人来的。曹大人这会儿才想起我,问道:“你就是项大人即将过门的妻子秦氏?”

我低头道:“小女子正是。”

曹大人说:“既然项大人已经和离,自然可以再娶。不过项大人虽与赵氏和离,两个孩儿却还是他的孩儿,你们以后应当善待。你作为继母,也应尽抚养之责。”

我正要开口,被项扶苏猛地扯了一下胳膊,听见他抢在我前面说:“曹大人叮嘱的是,我们自当用心。”

我心里暗自不快,赵冕和赵莹如此对他,他却还想着给他们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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