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的获奖情况在所有节目表演完后当场就宣布了。
二班的话剧压轴登场,从场景、道具到服装无一不精心周到。饰演辛德瑞拉的苏浅夏表现出彩,让所有人狠狠惊艳了一把,实至名归地拿下第一。
学校论坛里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大家都在惊叹,这个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平民少女,居然也可以这么地耀眼夺目,在舞台上闪闪发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相较之下,其他节目都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安陌筱发挥不比往常,但也没有出太大的岔子。剧情的总体走向跟小说里写的大差不差,又有了一点细微的差别。
而七班整活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校领导和评委老师欣赏不来这种超前的艺术,果然榜上无名,拿了个优秀奖。
这个优秀奖排名靠后的班级人手一份,类似于“谢谢惠顾”的效果。
反正是重在参与了。
班主任林欣本来对他们也没什么要求,就算是优秀奖也挺高兴的,捧着那张奖状,散场之后组织全班同学拍了个大合照。
林欣说为了犒劳大家,今天晚上班级聚餐,她请客。
班主任自掏腰包请吃饭,同学们当然高兴,欢呼着保证晚上一定到。
林欣第一次当班主任,还是打心底希望能管理好班级的,再有就是培养一下班级凝聚力、集体荣誉感什么的。
聚餐的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林欣今天穿了件比较日常的裙子,混在学生堆里也跟个学生似的。因为年轻交流起来没什么代沟,跟学生相处得挺好,会说话的一口一个“欣姐”喊得甜。
七班学生叫嚣着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欣姐买单,点菜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大家的家庭条件都不错,谁也不差这口吃的,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一个班的人数还是多,加上林欣还邀请了其他几位任课老师,于是分开坐了几桌。
一般都是玩得好的同学坐一桌,于是祝临星理所应当地往最边缘的一桌去了,这桌人成分倒也单纯。
七班常驻混子。
祝临星:知名混子头头。
大家这会儿不在学校,穿的都是常服,下午参加表演的同学也卸完妆洗了澡换过衣服。不穿学校统一的制服,每个人的穿衣风格还是挺鲜明的。
他们这桌男生普遍追求个性,自觉很有自己的审美,各种名牌衣服鞋子往身上套,打扮得像开屏的公孔雀。
而有个人跟他们不太一样,对方穿了件简约的黑色毛衣,坐在他们星哥旁边就仿佛是附带的家属。
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年级第一神情疏冷,气质矜贵,脸长得又好,坐在一群花里胡哨的公子哥中简直脱颖而出。
像□□大佬和他的一众马仔。
饭吃到一半,班委们带头去给老师敬酒,其他人也轮番去了,因为未成年人不能喝酒,都是用的各种饮料来代替。
一顿饭吃得也是师慈生孝,其乐融融。
他们这桌人不太老实,气氛到了又想整点别的饭后节目。
鉴于老师们就在隔壁桌坐着,也不敢造次,就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面发消息。
七班有两个班群,主要区别就是一个有老师、一个没老师。
没老师的那个班群弹出来一条消息。
「在隔壁订了个包厢,吃完饭有空的来玩。」
后面跟了一个地址的定位,是附近一家比较有名的KTV。因为就在学校附近的商圈,平时生意不错,主要客源都是学生。
祝临星一会儿没看手机,班群里的消息已经99+了,大家都挺积极的。他大概看了眼,要去玩的人数还不少。
他想问问同桌的意见,转头看见沈奕行已经搁筷了,在位置上安静坐着。
不知道是沈家的家教森严还是什么,感觉这人的用餐礼仪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吃东西的时候都不会讲话,在餐桌上使用手机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祝临星转着手机,替他传达了中心思想,“他们一会儿准备去唱歌,你想不想去?”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哄着人玩似的说:“去嘛,唱歌给你听。”
其实KTV这种嘈杂的地方跟年级第一不是很相衬,昏暗迷乱的灯光,走廊里擦身而过带着酒气的男女,隐约的歌声从包厢未关严实的门里渗出来。
颇有些声色犬马的味道。
班里面来的人不少,订的是最大规格的房间,即使容纳了二十来人依然宽敞得很。
除了套餐里面本来就自带的酒水和小吃,他们还嫌不够地又加了许多啤酒白酒,因为有女生在,还额外点了一些低度数的鸡尾酒和果汁饮料。
沈奕行坐在包厢里的软皮沙发上,面前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着方桌坐了一圈。小吃饮料全部撤走了,桌面上只剩下玻璃杯和啤酒,骰盅摇得啪啪作响。
祝临星这个人,来之前谎称唱歌给他听,结果一坐下就跟别人玩起了桌游。
何昊常年混迹于各种聚会酒局,已经是这种声色场的老手了,主动担起了介绍游戏规则的工作。
“每个人手里有一副骰盅,每副里面有五个骰子。摇完骰子后看看自己的点数,依次叫骰——也就是报点数,例如四个三、五个二等等,数目往上加,只能多不能少,这个数目不能大于全场符合点数要求的骰子加起来的数量。如果下家觉得上家报的点数不符合实际了,就可以选择开他,然后清点所有人的骰子。如果全场符合点数要求的骰子确实不满足他报的数目,上家就输了,反之,下家输。”
“其中,点数一可以充当任何点数,如果五个骰子里面包含一点都是相同的点数,按六个算,如果五个骰子全是相同的点数,就按七个算。”
“输的人喝酒,一次一杯。其他人觉得某人报的点数不合理也可以无视顺序直接跳杀他,这时候输方的惩罚翻倍,也就是两杯。被开的人要是不服的话,也可以选择反杀,这时候惩罚再次翻倍,也就是输的人一次要喝四杯酒。”
没玩过的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地说:“听起来好复杂,大体是明白了,但是一些地方感觉还是不太清楚。”
“也就听起来比较复杂,其实真的不难,先试试,玩几把就会了。”
有人哈哈一笑,说:“先玩着嘛,不会就多喝几杯交交学费先。”
分骰盅的时候,何昊探头过来,对祝临星说:“前面几局星哥你收着点,别把人吓跑了,不然后面就不好玩了。”
祝临星转着酒杯似笑非笑,语气无辜:“说什么呢,我是老实人,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何昊知道他这是明白了,又坐回去。
沈奕行坐在祝临星旁边,自然也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臭味相投的默契。
这种默契让他不太高兴。
沈奕行说:“劳驾,也算我一份。”
祝临星眼皮一跳,这弟弟上次醉酒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地劝道:“你玩什么,你不会喝酒,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旁的人起哄,把一套骰盅推过去,说:“玩就玩嘛,来KTV一不唱歌二不喝酒,连游戏都不玩,这是来吃水果的吗?”
祝临星想想觉得也是,而且他不能剥夺他同桌玩游戏的乐趣,就对沈奕行说:“那换个位置,我当你下家。”
他想着上回的香槟本来就容易醉,这次是啤酒应该稍微好点。而且他做对方的下家,就算沈奕行已经把点数报得非常离谱了,他也不会开,大不了自己报个更离谱的,再帮忙多喝几杯。
何昊面露不屑,鄙夷地说:“你也太护着他了。”
有人开玩笑,“天啊,奕哥,祝少这是把你当成什么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吗,这都能忍?”
其实沈奕行的年龄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但奈何年级第一各方面都过于牛逼,有些人随风倒,喊哥已经喊得十分熟练。
偏偏沈奕行还真的起身和祝临星换了位置,一点都不觉得吃软饭有什么不对,反而很享受这种被偏袒的感觉。
“……”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为了照顾新手,前面几局还算比较友好,基本上就是很单纯的教学局。
个别新手在引导下赢了几回,尝到甜头后逐渐开始上头,自信爆棚,叫嚣着:“就这就这,继续!”
祝临星开错人,摇摇头露出懊恼的表情,倒酒又干了一杯。
玩的人数多,数字能叫到很大,听着吓人,同时不确定性也很大,因为没办法知道其他人骰盅里面的点数,非常考验玩家的心态。
玩的就是刺激。
新手们玩着玩着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一直是他们几个在喝酒,其他人好像都没怎么输过。特别是祝临星,除了开局喝的那几杯,后来偶尔也喝,但次数少的可怜。
他们不知道,何昊说游戏名叫“步步高升”,其实学名应该叫“大话骰”,也叫“吹牛”,演戏才是游戏的精髓。
祝临星全程都在演,唯恐天下不乱,常常上来就把点数往高了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下家心想,居然敢报这么大的数字,他那边一定有很多一吧,正好我刚好也有这些点数,那就往上加吧。
直到自己被跳杀,清点骰子数量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点数散得很,什么也没有就在那里疯狂误导,乱带节奏。
无一无靠,全靠演技。
当他们痛定思痛,下把想学着对方的套路反套路回去时,又分分钟翻车。
快喝吐了。
一个人站起来,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很伤心,自暴自弃地去点歌,“不玩了,伤到了,退网,我去给祝少唱一首《说谎》。”
祝临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玩。
让他意外的是,虽然有他兜底,但沈奕行自己也很争气,从头到尾一滴酒都没有沾过,还让别人喝了好几轮。
全程神态自若,十分唬人,单是坐在那就已经可以造成心理压力了。
沈奕行念的数字都比较保守,也用不着他自己以身犯险,因为轮不到他报下一轮,别人有破绽的时候就会跳杀对方。
还一开一个准。
就连何昊这样有经验的老手都被他摆了一道。
当时沈奕行报了个十分离谱的数字,祝临星都准备把数字往上抬替他挡酒了,谁知道何昊十分不给面子地要跳杀。
沈奕行垂下眼睛,问:“你确定吗?”
何昊势在必得地笑了笑,觉得他肯定是心虚了,这么问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于是大发慈悲地说:“不敢开就投降,虽然难看了一点,但只用喝一杯。”
沈奕行也笑了,“好啊,那我加码。”
惩罚再次翻倍。
四杯。
所有人打开骰盅,沈奕行自己那有三枚点数一样的骰子和两个点数一,这种情况直接算六个,再加上其他人的,完全够了。
何昊人都蒙了,“?出老千的吧。”
沈奕行歪了歪头,像是不解:“这么简单的情况,还需要作弊么?”
从前面几局他就发现了,在场好多位玩家的习惯挺容易懂的,报数目的时候都喜欢往自己数量多的点数上靠。
这局至少有三位玩家报过这个点数,数目挺大,所以总数应该不少,加上在场所有的点数一和他自己的部分,其实他报的数字还算是比较稳妥的,甚至还给祝临星留有往上加的余地。
祝临星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给何昊倒酒,“来来来,愿赌服输。”
倒着倒着,又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惆怅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当时艺术节抽签的时候,这弟弟就是凭这欲拒还迎六亲不认的演技,把他哥送上女装跳舞这条不归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