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早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

坐在角落的学生不见踪影。

在换了新同桌，安分守己地上了大半学期的课后，祝临星再一次逃课了。

反正教室里面是待不下去了，老师讲的内容也没心思听，因为一看见他同桌那张脸，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些黄色废料。

那天晚上从洗手间出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祝临星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理论知识但没有实操经验，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正好那边的游戏一局结束，招呼人过去一块玩，祝临星求之不得地加入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沈奕行没一起，而是开门出去了。

他回来之后居然点了一杯洋酒，琥珀色的酒液上浮着几块透明的冰块。沈奕行袖口挽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拎着玻璃杯，给人一种很会喝酒千杯不醉的错觉。

不过这是要做什么？

是觉得反正都酒后乱性了，索性醉得更彻底一点，打算破罐破摔了吗。

祝临星刚想制止他，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喝酒的意思，点酒也只是为了杯子里那几块冰。

沈奕行嘴里含了块冰，脸颊微微鼓起来。

有点可爱。

下一秒，沈奕行牙关开合，冰块在他口中粉身碎骨，然后尸骨无存。

有一点凶残，但也可爱。

沈奕行偏过头看他，在他耳边说话，气息凉丝丝的，“一心二用，你就要输了，哥哥。”

祝临星恍然惊醒，看向自己手里打得稀烂的牌。

“……”

沈奕行屈指敲了敲祝临星的牌面，友情指导：“下个回合出这张，这几张不急出，先跟上家走几回合，后期连带着出完就行。”

有场外援助的感觉马上不一样，像开挂，于是祝临星直接放弃思考，还盲目自信：“可以赢吗？”

“不用垫底。”

祝临星挺容易满足，“也不错。”

等到祝临星的牌出完了，真正快要垫底的人坐不住了，向年级第一发出求救的信号：“呜呜呜大佬救命！帮帮我！”

沈奕行只是看了一眼，就冷淡地说：“帮不了。”

祝临星在旁边笑嘻嘻地补充：“没救了。”

经过这么一闹，接吻完后那种微妙的氛围似乎不在了，两个人还是平时相处的样子。

好像一切如常。

沈奕行之后也没什么表态，局散了各回各家，出门的时候还提醒他把外套穿好。

有些人喝多了，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就要开始载歌载舞，拦都拦不住。年级第一作为为数不多能保持清醒的男生，还帮忙打车把醉鬼们送回去，十分可靠有礼。

所有出格的行为好像只是酒精催化下的产物。

结果当天晚上祝临星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在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里，思维刹不住车，开始漫无目的地乱想。

在包厢里的各种细节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涌。

沈奕行亲他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白瓷似的脸颊落了一层好看的浮光，表情克制而虔诚。

后来他亲回去，对方浅茶色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最终只是略带控诉地看过来，是在向他讨要说法。

在没有被门外的动静打断之前，沈奕行分明是想跟他说些什么的。

想说什么呢。

而且那个时候沈奕行到底有没有清醒？

可恶。

越想越精神。

这觉真是没法儿睡了！

半夜十二点四十六分，祝临星精神万分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摸到手机打开浏览器，匿名开了一个帖子：「一时冲动亲了一个男生之后怎么办？」

他简单形容了一下自己和沈奕行的关系，再把事情掐头去尾地描述一遍，最后又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以后需要对对方负责吗？

凌晨一点的互联网依然活跃，许多夜猫子网友半夜不睡，热情似火，赛博无证行医，为迷惘的网友答疑解惑。

很快有人在底下回帖，只是画风不太严谨。

「还能怎么办，嫁给他呗。」

「随二百。」

下一个回答更为直接：「祝楼主早生贵子！」

祝临星眼皮一跳，补充：「我男的。」

「你也让他亲回来，这样你们就两清了。」

「哎呀～所以说嘛，两个男的亲嘴又不会怀孕，既然弟弟这么招人喜欢，楼主应该把握机会多亲几次，最好一下子亲够本，反正又不用负责～～～」

祝临星盯着那几个销魂的小波浪开始反省自己发帖子问网友的行为是否合理。

好在也有认真答题的：「不管怎么样，我认为楼主还是得正面处理这件事，一味的回避反而会产生误会。而且楼主还需要审视一下和对方的关系，毕竟酒精虽然会影响人的判断力，但也不是喝醉了随便拉个人就亲吧？所以楼主可以先确定一下自己的性取向再做决定，不想和他发展关系就要明确地拒绝，别让对方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要是两个人都愿意，那么在一起尝试一下也是可以的。总而言之，楼主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呀，这样对双方都负责。」

祝临星看完这条，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是又不是太有参考价值，斟酌地打字：「我跟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弟小时候长得特漂亮，我以前也是想过娶他的，但是现在肯定是不行了。眼下又出了这种事情，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底下评论：「鉴定完毕，楼主是男同。」

祝临星不敢苟同，从小到大跟他一块玩的还是同性居多，其中家境好成绩好脸好的不是没有，他也没对谁有过心动的感觉，于是据理力争：「我不是男同。」

网友压根不听解释，直接开始团建。

「首先你不是男同，你对你弟确实没有什么幻想，毕竟你不是男同。但是怎么说，一看到他你心里就痒痒的，反正你又不是男同。」

「有一说一，你弟确实长得好，在你的审美点上跳舞，你也确实不喜欢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原始冲动，其次你不是男同。」

「不过你真的不是男同，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你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因为你弟的确很优秀，你被吸引也是很正常的，要是能跟他啵个嘴，顺便打个炮就更好了，毕竟你不是男同。」

祝临星：“？”

有见识到互联网世界的民风开放。

祝临星不想再听他们扯皮，与其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这时手机嗡嗡一震，发来一条新的回帖：「兄弟，好东西，分享给你。」

后面跟了一个链接。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来路不明的链接不要点。

然而楼里的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不仅火速点了进去，看完后还要回来发表观后感。

「已冲，感谢热心网友。」

「小心男同.jpg」

「开门！扫黄！无证驾驶是吧？全部逮捕！」

「都别拦我，我要通过我的感觉来看一看它到底是不是□□物品……香香！」

「谢了兄弟，几把爆了。」

热心网友又发一句：「速看，晚点该失效了。」

鬼使神差地，祝临星点进去了，链接跳转到一个页面，那是一段不长的视频。

视频的拍摄手法比较含蓄，只看见两具交叠的身影缓缓动作着，看身形都是男性，低低的喘息混着细碎的呻吟声从手机音孔外放出来。

祝临星猛地把手机拿远了。

视频放完，他把进度条往前拖，又看了一遍，然后把手机关了，下床去倒了杯冰水。

并持续失眠到凌晨三点多。

好不容易睡着后又开始做梦，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起床，还换了件裤子。

有点不能接受。

更让祝临星不能接受的是，他自己做的梦都不争气，他是下面那个。

怎会如此。

祝临星试图忘掉这个不合理的梦，在家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终于有一点成效。结果周一早上去学校的时候，一看见他同桌，梦的内容又来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沈奕行看他没精打采的，就问：“精神好差，没有休息好么？”

祝临星一时半会不太想搭理对方。

“哥哥？”

祝临星抬手挡住眼睛，心有余悸地说：“别这么叫我。”

所以说好学生有时候真的挺叛逆的，说了别这样，偏要凑近了，认真刻意地又喊了一声。

梦里面沈奕行也这么叫他，但是没有现在这样口齿清晰，要更暧昧一些，含在唇齿间混着气声念出来，音色也要更加低沉。

他同他耳鬓厮磨，一遍遍地摩挲他的后颈，又喊他“哥哥”，又让他听话，情热的喘息声贴着耳边响起来。

祝临星的回忆进行到一半，又强行止住，太罪过了，他同桌还未成年。

他思想不健康。

他馋人家身子。

他要冷静一下。

上课铃响了，祝临星溜了。

祝临星觉得自己需要捋一捋思路。

偏僻的楼道里，冬日料峭的寒风吹过来，把祝临星身上的燥意一点点带走。

他没正经喜欢过别人，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理想型应该是那种乖巧漂亮的女孩子，个子不用很高，也不需要门当户对，他会想尽办法对她好。

后来看了《恶魔校草太霸道：恋上纯情丫头》这部小说，一度失去世俗的欲望，开始觉得甜甜的恋爱也不是那么值得期待了。

而对于沈奕行，除了身高和性别，各方面他应该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以后要一起生活，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叫喜欢吗？

小说里倒是通篇都在谈喜欢，但是结合它的抓马剧情，一群人喜欢来喜欢去，最后有好结果的不多，参考价值约等于无。

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琢磨。

而且还要看看另一个人是怎么想的。

说来也巧，脑海中想着，那人就出现在楼梯转角，此时正站在台阶下抬眼看过来。

“你来做什么？”

沈奕行说：“回去上课。”

“不回。”

都这种时候了，正经人谁还上课。

祝临星看着他慢慢笑起来，说：“除非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要是这句话放在平时，肯定是玩笑的成分大，但现在不太一样。

不清楚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但是现在两个人都足够清醒，如果不想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就应该要知道边界在哪里。

年级第一这么聪明，肯定清楚这一点。

但是沈奕行真的过来了，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到他面前。

祝临星感觉自己心跳变快了，也向前走了一步逼近他，眯起眼睛，威胁似的：“我真的亲了？”

沈奕行自认为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这会儿耐心居然不太够用。

他的哥哥话太多了，而且惯会惹人误会，招完人就跑。他早应该直接把哥哥抵在墙上，扣住他的下颌不让乱动，然后再深深吻进去。

正准备付诸行动时，抬眼注意不远处窥视的人影。最终只是微低下头，好方便祝临星的动作，开口催促。

“快点。”

祝临星有点意外，还是遵循本心地亲了。

原本只是想单纯地贴一下，意思到了就行，但是因为沈奕行太乖了。

所以亲了有一点久。

这个场景落在别人的眼里，反而像恶魔少爷玩心大起，年级第一迫于淫威，只能安静乖巧地让亲。

亲完了，感觉还不错。但祝临星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犯愁的表情，原本眼里兴奋的光也黯了下去。

被问到也没办法解释，只得先胡乱找了个借口，“现在还不行，你太小了。”

沈奕行皱眉，“我不……”

祝临星又笑嘻嘻地转移话题：“我是说你年龄太小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道窥视的目光消失了，沈奕行沉默着去拉祝临星的手。

祝临星避开了。

他这会儿像个真正的，穿上裤子不认人、始乱终弃的渣男。

“先等等吧，以后再说，哥哥不搞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