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了吗?】
祝临星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句话。
他有些无措地喘息着,心脏因为愈发强烈的不安而激烈跳动。
全他妈乱套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沈奕行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最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难道这就是系统说的蝴蝶效应吗?
他后悔了。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他的问题没能得到回答,实际上系统也并没有这个义务。
冰冷的机械音开始陈述他的罪行。
【这是宿主擅自行动的后果,你太自负了,觉得自己是推动剧情的关键,所以你肆意妄为。每次忤逆剧情,一点肉.体的惩罚显然不能让你长记性,所以总是有恃无恐,甚至因为剧情的改变而沾沾自喜。】
【你确实很重要,你的身份特殊,可以促进剧情发展,是个不可多得的角色。但现在却因为你的自作主张,让原有的剧情变得紊乱。当初与你签订契约,允诺你健康的身体,让你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未来,不是要你去阻碍剧情的发展。】
【如果宿主今后仍旧任性妄为,让剧情变得一团糟,那么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而且以后不可控的剧情还会更多,希望宿主能尽早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祝临星没办法反驳什么。
他很烦系统这样子,一副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模样,仿佛一个置身世外的看客。说的话也是,像在谴责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字里行间全是不带感情的审判。
但他依然说:“我错了。”
他用力地抹了把脸,尝试着组织语言,“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剧情也不该是这个走向,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他是无辜的。”
【如果没有你的干涉,现在身陷囹吾的人不会是他,你才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祝临星呼吸一窒,情绪渐渐有点绷不住了,艰难地说:“可我也不能眼看着安陌筱被那些——”
系统打断他。
【看来你根本没有悔过的想法。】
祝临星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连发声都觉得困难。
和系统签订契约的这些年,他早知道系统是什么德性,而系统也足够了解他。
系统总是在强调,他们生活在一部玛丽苏小说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身份和命运,小说剧情都安排好了的,所有人都应该按照既定的轨迹,迎来自己的结局。
祝临星有机会从病房中走出来,也花了很多时间学会接受现状,尝试着去理解系统的思维,完成系统发布的剧情任务。
左右也避不开走剧情,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乐意和系统好好相处的,任务也会尽量完成,至少让大家都好过一点。
可是为什么啊?
这些所谓狗血又俗套的剧情,却货真价实地发生在他身边。
小说里面不论是性格鲜明的主角、还是有名有姓的配角,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的路人,对他来说全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本来就生活在这个世界,让他把大家当成小说里扁平的角色,像系统一样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祝临星很快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知道了。”他眼睛发酸,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以后的剧情我会好好走,我会听你的话,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祝临星低下头,像是最后的妥协。
“求你。”
【储物间。】
得到答案的下一秒,祝临星就跑了起来。
他很害怕。
害怕会看到他不能接受的场景,看到他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害怕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而造成那一切的,甚至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害怕像多年前那场生日宴会那样,连自己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好,他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的情绪了。
祝临星甚至不敢思考太多,只想快点赶到他的身边。
千万不能有事……
根据系统的提示找到地方后,祝临星一刻也等不了,用力推开了储物间的门。
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同,这里意外地很安静。
储物间在地下一层,惨白的灯光从吊顶打下来。这里空气不太流通,工作中的排气扇有气无力地运作着,然而周遭的环境依然显得有些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
这里没有祝临星设想中各种糟糕的画面,没有满嘴骂着脏话的社会败类、没有混乱与绝望的挣扎,而他要找的人也没有像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哪个角落,等着被人发现和拯救。
现场似乎有一些打斗的痕迹,货架被撞歪了,上面的物品七零八落地砸在地上。
祝临星来不及多想,径直往里走去。
他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侧对着他,那人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着,水声哗哗作响。
血污顺着苍白的指尖流下来,然后被水流带走,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台面上,上面还缠着他亲手包上去的绷带。
沈奕行知道有人来了,但他还是专注地先把手洗干净,把方才暴戾的情绪一点一点压下去,然后才看向祝临星,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他说。
“过来。”
对方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祝临星还是毫不犹豫地过去了。
你有没有事,那些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题很多,反而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而且一路上跑太狠了,心脏因为缺氧而急速跳动,不断撞击着胸腔。祝临星还没缓过劲来,只能本能地喘着气,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的人。
沈奕行也看向他,突然极轻地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哭了?”
祝临星完全愣住了。
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下意识地抬手去擦,结果还没碰到自己的脸,手就被握住了。
沈奕行刚洗了手,指尖冰凉凉的,抬高他的脸就吻了过来。
“是因为担心我么?”
沈奕行低声问道,看着那双被水沾湿的桃花眼,没忍住又亲了亲,慢慢将眼梢那点泪水一点点舔掉。
“哥哥今天晚上一直在找别人,让我等得好辛苦。”
祝临星由着他亲亲舔舔,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沉默了几秒,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对方似乎很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蹭着祝临星的唇角,含糊地说:“只要哥哥来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祝临星看见他卷起来的衬衫袖口上沾了点血迹,“有没有受伤?”
“没有,这些不是我的。”
“我看一下。”祝临星说着,想拉过他的手确认清楚。
沈奕行本来还在没完没了地亲人,顺势将两只手绕到祝临星身后,把人搂住了,不让他瞧。
祝临星无奈地叫人,“朝朝。”
下午被玫瑰花刺扎了一下反应那么大,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一声也不吭。
只是被喊了下名字,沈奕行就安分了,放下手乖乖让祝临星检查。
“真的没事,有个人脑袋破了,可能是不小心溅上的。”他简单解释了下,像是怕祝临星误会,最后还补充了句:“正当防卫,他们已经离开了。”
祝临星其实不在乎是不是正当防卫,只要他的朝朝没事,让那几个杂碎祭天都行,但听到这个略显凶残的表述,还是一下子没绷住。
对面得有三、四个人吧,这么能打?
他主动找来系统,“你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吗?”
【……】
系统沉默了。
祝临星一时半会也不是很想理它,今天晚上情绪起起伏伏,他也蛮累的,揉了揉眉心说:“这些人跑不了的,我再让人来处理。”
沈奕行继续和他告状:“他们把你送我的东西弄坏了。”
然后祝临星就看到了那部四分五裂的手机,之前的通话突然中断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他说:“没事,我再送你一个。”
“哥哥对我真好。”沈奕行低头在祝临星的耳朵上亲了下,语气有些无辜,似乎没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那些人说,可以对喝了果汁的人为所欲为,可是果汁不是你让人给我准备的么?”
“这个嘛……”祝临星刚想狡辩。
“看到你找侍者了,你知道我不会喝酒,哥哥。”
所以这就是你拿走果汁的理由吗!
看到那双浅茶色的眼睛里对自己全然的信任,祝临星有苦说不出,心情非常复杂。
“你喝了?”
沈奕行没回答,而是又亲了亲他。
虽然不知道那种药的具体效果,但在祝临星看来,这弟弟今晚所有反常的亲昵都有了答案。
这可不兴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啊宝。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有点难受。”
沈奕行说着,在祝临星的颈间嗅了嗅,问:“你又去找老师了吗?”
“又?”祝临星懵了一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女孩子的香水味,和上次一样。”沈奕行靠得太近了,呼出来的热气全扑在他脖子上,祝临星觉得痒得受不了了,偏着头想躲,结果突然被咬了一口,“为什么骗我?”
祝临星头皮发麻,“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
“那你这样……还能忍一忍吗?”
“不想去医院,”沈奕行看着他,语气可怜极了,“可以带我回家么?”
祝临星很没原则地心软了。
他觉得,这种药是可以用别的方式缓解的吧,因为这种事情去医院也挺没面子的。反正他也是喜欢对方的,帮帮忙怎么了呢,又不吃亏。
至少在他被摁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等、等一下。”
祝临星喘了口气,整个人陷在松软的被子里,想爬起来,又被摁住了,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不是,你别……”
“摸摸。”
沈奕行似乎在求他,动作却很坚决,意乱情迷的模样,“摸摸我,好不好?哥哥。”
祝临星瞧他可怜,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配合的。
除了一些在他看来比较过分的要求。
直到最后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依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已经懒得思考了。
身后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后腰,那里有一块星形的胎记,“告诉你一个秘密。”
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多,祝临星其实不是很想听什么睡前故事,更不认为现在是分享秘密的好时候。
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勉强发出一声鼻音很重的单音节,“嗯?”
沈奕行把人往怀里抱了抱,又开始亲他,沿着肩胛骨细细地舔咬。
祝临星有点发怵,以为这弟弟的药效还没过,但他是真的虚了、一滴也没有了,刚想拒绝,就听到对方说:“果汁我没有喝。”
“……?”
“我知道那其实是你给别人准备的,所以我拿走了,但是没有喝,你可能误会了。”
祝临星惊到,艰难翻了个身回头看他。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喝了果汁,全是他自己的有端联想。
而从最开始,这人就跟磕了假药一样兴奋,把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结果现在跟他说其实自己没有嗑药。
他甚至有种被骗炮的无助感。
祝临星努力拉开一点距离,想表达自己的态度,但是嗓子哑了:“真聪明,要我夸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