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真搞笑。
乱叫什么,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名花有主了吗?
祝临星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词,越看越觉得刺眼。
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那条评论底下打字,刚输入了两行零三个字,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沈奕行从浴室出来了。
祝临星回头看看正向自己走来的、评论中争论不休的主角,又看看自己一时脑热,编辑到一半、好像圈地盘一样的小学生发言,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于是销毁证据似的快速删掉那几行文字,把平板翻了个面丢到一边。
沈奕行带着水汽上床了。
大概是刚洗过澡,他的体温有些低,带着湿润的凉意,摸起来很舒服。
祝临星主动抱住他,又暗暗使劲儿,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满意,该说不说,有些网友虽然嘴上没把门,眼光还是可以的。
沈奕行配合地任由祝临星压着。
“在看什么?”
“你现在是真的火了,平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后面的忘了。”祝临星瞎说了几句,又想起来那些口无遮拦的评论,有点微妙的不爽,“你之前不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在外面招蜂引蝶啦?”
沈奕行仰脸看他,表情有些不解,还是乖乖地回答:“我不会这么做,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祝临星想了一会儿,说:“给你看样东西,记得要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再次打开软件后,一下子却没能找到那段视频。
他在热搜榜上划了几个来回没有发现,才意识到视频的热度应该在往下掉,最终是在底下悄无声息下沉的词条中找到的。
正常词条更新有这么快吗?
祝临星有些奇怪,还是点开了那段视频。
依然是校门口少年捧着花的场景,本来应该是平平无奇的画面,却因为视频里的主角得到了过多的关注。
沈奕行看完了视频,但没有表态,心不在焉的模样。
祝临星在他旁边躺下了,问他:“看完有没有什么感想?”
沈奕行回答:“没有感想。”
“怎么会没有感想,你看评论了吗,很多人在夸你。”祝临星撑着脑袋看向他,半真半假地说,“原来我们家朝朝这么受欢迎,怎么办啊,我都要吃醋了。”
沈奕行像是有些困惑,认真道:“那些人和我没有关系,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喜欢你。”
发现对方居然在认真回答问题,祝临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还想要继续调侃:“嗯哼,还有人拿你和慕容夜比较来着……”
沈奕行直接说:“不想和他比。”
“好嘛。”
重点真的奇奇怪怪的。
其实对于这个不大不小的热搜,祝临星最开始更倾向于这是个意外。
毕竟内容挺平淡的,并不是什么有引导性的爆料,舆论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褒贬和偏好,倒像是高考相关的衍生词条。
不过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祝临星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你可能没注意到,其实就在刚才这个词条的讨论度还挺高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都快不见了。不太对劲,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干涉……”
他分析到一半,看到沈奕行的眼神,明白过来他也意识到了。
不是说降热搜是一件多困难的事,而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意义也不大,图什么呢。
“你知道是谁弄的吗?”
沈奕行“嗯”了一声,但没有回答,低下头把脸埋在祝临星的颈窝里,没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阴郁,过了一会儿才说。
“有点麻烦,我明天可能需要回家一趟。”
祝临星很意外,“这么突然?”
不过看这个反应,隐约猜到可能是他的家事,就没有多问,说:“好吧,早点回来,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可以和我说。”
“哥哥。”
祝临星被这声叫得心肝一颤,“怎么啦?”
沈奕行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情绪,才重新看向他,神情认真,“如果说,我在做一件不受认可的事情,为了达成目的,我会花费很多心思,甚至是不择手段,你会因此讨厌我么?”
与冷静的表情不同,他的手心一片冰凉,生怕在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不理解与不赞同,只能专注又期冀地看着他。
祝临星原本还挺无所谓的,但被他郑重的样子搞得也有点紧张,不禁也认真起来:“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你想做什么当然可以放手去做,那是你的自由。”
说到后面祝临星没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补充了一句。
“我肯定支持你啊。”
……
沈家老宅。
老宅的庭院是十分传统的中式园林,院里种了些名贵的花木,亭台水榭错落分布,绿植葱郁,一派古朴清幽的景象。
引路的佣人把久未归家的小少爷带到后就退下了。
刚踏进内室,绘制着山水画的屏风后就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还知道回来?”
屋内有位须发尽白的老者正在独自下棋。
正是沈老太爷,沈家的实际掌权人,沈世安。
沈奕行低低地叫了一声,“祖父。”
“不敢当,你要是真心认我这个祖父,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总不着家。你现在翅膀硬了,我一介老人家没能耐,倒是请不动你了。”
老爷子的神情古井无波,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叫人分辨不出喜怒来。
沈奕行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沈世安就这么晾着他,依旧慢条斯理地下棋,直到棋形有了些眉目,才将进行到尾声的棋局撤了,说:“既然来了,那便陪我对弈一局。”
这就是可以落座了。
沈世安把装有黑子的棋罐向前一推,“那些消息看到了吧。”
“看到了。”
“你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吗?”
黑子先行。沈奕行低着眼睛,在棋盘右上角放下第一枚棋子,“我认为这只是巧合。”
“巧合。要是有人寻根问底翻出更多的消息,你要将如何收尾?”沈世安在棋局上不留情面,言语间也没和小辈客气,“‘轻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凡事谨慎,这个道理我三年前就教过你,你到现在都没学会。”
沈奕行沉默着没有反驳。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你的身份特殊,本来你的世伯们对你的意见就不小。沈家花费大力气培养你,你的表现也要让大家满意才行。”
沈奕行说:“我可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你拿什么处理?”
听着自己外孙说了几个对策,沈世安不置可否。
他像是只关注于棋局,随手落下一子,封去黑子的去路,点评的也是对方的棋风,“冒进。”
“你又去找过你父亲了?”
沈奕行猛地抬眼,没能藏住眼中的惊讶。
“不必讶异,你以为网上的消息是谁处理的,这些琐事我还不想管,不是他还能有谁。”
“他当年能狠心抛下你们母子俩,怎么现在又想起还有你这个儿子来了?”沈世安说着,冷哼一声,“莫不是想学帝王之术摆弄制衡那一套,也不怕引火烧身。”
到底是上了年纪,老爷子说到激动处重重咳嗽了几下,继续道:“而你想要搭上他的船乘东风,何异于与虎谋皮?”
沈奕行依旧没有争辩,恭顺道:“是我考虑不周。”
“错。”沈世安说,“你哪里是考虑不周,你那点算盘把几个家族都算计进去了,野心大得很。”
“……”
“该说你果然是他们的孩子吗?”
沈世安表情冷硬,饱经世故的道道皱纹如木刻般,即使是回忆往昔,脸上也没有半分温情。
“我为数众多的孩子中,你的母亲是最出色的一个,要不是她为情所误,坚持要和别人私定终身,说不准我真就破格把位置给她了,到底还是她自己不争气。”
他打量着棋盘对面的外孙,沉声说:“你有天分,但玉不琢不成器,还需要磋磨。听闻你和祝家大少爷的关系不错,你倒是聪明,祝家的确是个好借力。”
沈奕行刚取了新子,听到这段话思绪有一瞬的慌乱。
果然听见老爷子继续道:“但再好的关系也该有个限度,且不说你们都是男孩子,祝家那小子生性好玩,你们两个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显然乱了阵脚,手里的棋子没握紧,滚落到棋盘上。
当他想要重新拾起时,沈世安拨开他的手,严厉地呵斥:“落子生根。”
沈老太爷将被震偏的棋子一一归位,又不慌不忙地在棋盘放下自己的白子。
“沈家和祝家的那点交情还是有的,或许该找个时间向祝家提亲,我们沈家的姑娘也都不差。我看云曦、或是云落就不错,早日断了你的念想也好。”
沈奕行低眉敛目,“我错了。”
前面的所有都只是导火索而已,话说到这一步才是藏在地图下的匕首。
前些年沈家熬鹰一样的教育,也没能真正驯服的硬骨头,竟然因为一个祝家少爷就服软了。
或者说是吃了太多苦头。
学会伪装了。
沈老太爷看着他,那双因为苍老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面依然有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来说说,你错在哪了?”
“我今后会更加谨……”
沈世安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倒是希望你还像刚才一样硬气,优柔寡断,哪有继承人的样子,叫我怎么放心把沈家家主的位置交给你?”
沈老太爷这辈子活了太久,见过的人和事物也太多,自诩对事情都看得通透。他咳嗽了几声,评价道:“还是太年轻,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沈奕行不说话了。
老爷子也没再多说,而是催促他走下一步棋。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云子与棋盘相碰发出的细微声响,双方你来我往走了几个回合,情势复杂,棋局瞬息万象。
看黑子的棋风逐渐变得冒失激进。
沈世安皱眉,“心浮气躁。”
“学谁不好和你母亲学,被儿女情长绊住了手脚,如何成事?你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要是再被感情困住,那也只能是重蹈覆辙。”
沈奕行盯着棋盘,轻声反驳。
“我不会走她的老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来,不要别人插手。”
他说着,又落下一枚棋子。
这步棋走得刁,在不动声色间杀机尽显。
饶是沈世安观了几十年的棋,也足够让他思索好一阵。可惜最终还是让他发现了破绽,搁下一枚白子,截去了黑子所有退路。
“有长进,但还差得远。”
棋局走到这一步,黑子已然尽显颓势,虽然胜负未分,但这局棋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联姻的事情,我会让人安排的,你下去吧。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必去了,好好在家反省反省。”
按照以往,这次会见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不曾想这小子这回却说:“我做不到,这次我不能听您的。”
不仅不服气,还学会拒绝了。
沈老太爷用力一拍身侧的红木扶手,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积威已久的独断,威严浑厚的声音含着沉怒,声色俱厉,不容置喙道。
“你够胆就试试看!”
沈奕行站了起来,他放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轻声说:“我会的。”
随着落子的敲击声响起,沈世安下意识看向棋盘,方才还回天乏术的黑子竟然又活了过来,一转颓势,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