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推测也与自己所思八九不离十。

他一笑说道：“以千叶万壑门在云门山中的经营，有机关也不奇怪。我还以为唐先生是见到他虎落平阳的境况，触景生情，心有所感。”一语既出，又觉有些失言。

唐斐倒不在意，淡淡道，“感慨自然是有一点，我想着，像这位翟师叔失了毕生功力，虽然离群索居，又免不了受小辈轻慢，但只要师门对他的庇护和信任还在，总归落个安稳；换做是我，若是当初留在唐门，……”

他摇了摇头，不觉有些出神：“那时候，我确信武功被废，几乎没有耽搁，收拾一下就离开了。只因与性命相比，权势、名声、财富，……什么都是虚的。”

他谁也不信，一旦失去掌控，熟悉的唐家堡也会变成举步维艰的凶险之地，何况，那里也不再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他本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现实的人。

云倾向他望了一眼，当时当刻，割舍的怕不止是身外之物，还有那个心心念念许多年，同样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吧。没想到话题会转向过往，这一瞬，唐斐好像回到了左家庄初遇时的样子，与那个被绑着押上来的黑衣男子重合在一起，孤傲冷漠，浑身是刺，像受伤的孤狼一样充满敌意，同时又脆弱无比。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就算唐门如千叶万壑门对翟东芜一般待你，甚而更厚待几分，唐前掌门难道就肯留下来守阵法？还不是宁可亡命天涯，伺机东山再起？”尽管唐门派给前掌门的活计更可能是种药草、当大夫、研制奇毒什么的。

唐斐从记忆里拉回思绪，忽而有些哑然，点头道：“我确实还是只能走为上策，倒不全为了碰运气东山再起，而是就算待在门中能够苟安，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相形之下，同样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云少堡主出事后，既没有一走了之，也不曾躲起来不见人，而是忍辱负重硬撑下来，表现得可要英勇多了。

云倾无言地想，那是因为责任使然，迫不得已。但他没有说出口，心头却掠过一丝异样，什么时候起，自己与唐斐可以随意地谈论起各自的往事，仿佛在对方面前已无须讳言？

但仍然要点到即止，不再继续深入，总有一些东西是彼此都不愿触及的。

“唐先生不必谦虚，”他说道，“你在云堡的面子是自己挣出来的，没人拿得走；至于安全么，……”他淡淡一笑，“只要我在，总是要保你无虞的。”

烛火摇曳，不知何时，唐斐已挨近过来，坐到了他身边。

半个时辰后，云倾还是让人又送了一次热水。某位大夫要求留宿，他也放弃赶了，算了只是一晚而已，万一有什么议论流言，也等明天再去头痛。

重新沐浴回来，他见唐斐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屋梁，随口问道，“还不睡，又在想什么？”

唐斐将目光转向咫尺外的白衣美人，悠悠道：“我方才突然想起，被你逐下山去的那一位，不知现在过得如何了。”

他说的是楚向隅，云倾默然，受了杖责后仅十天，褚向隅就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下了苍山，至今已两个多月。

他神情平淡：“既已逐出门墙，他要往哪里、做什么，又与我何干呢？”

唐斐道：“我是觉得，好歹是位高手，你生气赶出去也就罢了，不留他的人，却留下他的武功，就不怕楚舵主心怀怨怼，日后对云堡不利？”

武林门派较少开革门下，一方面是为了声名着想，一方面也是避免后患或进一步损失，譬如被逐的弟子怀怨报复，或将本门武学要义泄露于外，像千叶万壑门让翟东芜山中守阵，才是常有的做法。

楚向隅会恨自己绝情吗？云倾不知道，但身为堡主，他能选择的余地本也不多。他转而注视窗外陈暗的夜幕，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只知道，他身上的麻烦尚未了结，纵然我不赶，他也不可能留下来的。”

草木尚且有情，养猫养狗还要顾惜挂念，何况是一个倾尽全力相护多年，甚至为此几乎身败名裂的孩子？可以想象，楚向隅离开云堡后必然会追查郑延佑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