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行下了游戏后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降温，他都不知道越离书平时是怎么自然而然的喊出“老公”两个字的。
撑着洗漱台冷静了会儿，方之行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擦干手回到房间拿起手机。
方先生。
方之行垂眸看着那个曾经很熟悉的号码，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他轻轻“喂”了一声。
“小行。”
电话那头的方先生声音里满是疲惫。
方之行是4岁的时候被领养的，刚开始的两年他们对他很好。
6岁那年，白女士怀了小孩。
白女士生了小孩没多久，方先生把方之行转去了全托寄宿学校。
上初中后，方先生问他是想住校还是想自己在外面住，住校管理很严格，方之行那个时候还幻想着偶尔要回一趟方家看看两个大人。
可方先生和白女士有自己的小孩，没有精力把视线分给他，方先生让方之行懂事一点，方之行乖了，没再想回方家的事情。
他们至少没有再把他送回福利院，而是给了他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也给了他住的地方。
方之行安慰自己，好好学习，长大就好了，于是他揣着个一定要考个好学校的念头读完了高中。
方之行想不到这么多年从来不联系他，也不让他回方家的方先生找他有什么事情。
对方毕竟对他有过短暂的养育之恩，方之行垂着眼，喊他：“方叔叔。”
对方早就不让他喊他爸爸了。
“很抱歉打扰你了，小柏偷跑去了江兴市，我和你白阿姨实在走不开，你能不能……让他来你那儿住两天？”
方之行没说话。
方先生语气里带了歉意：“当年…让你离开方家，是我做得不对，可小柏他毕竟是个孩子，我不放心他…小行，叔叔没请求你帮过什么忙。”
方之行轻声开口：“小柏现在14吧。”
方家夫妻俩怕他的出现会影响到弟弟分走该给弟弟的爱，从来没让他见过对方，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弟弟长什么样，但他知道弟弟名字叫方初柏，也知道弟弟今年刚上初三，今年14岁。
方先生那边沉默，方之行听到他有些不稳的呼吸，继续道：“方叔叔，你不让我回方家的时候，我还不到10岁。”
方之行知道自己没有对方先生说这句话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短暂的给了他一个家，让他对他们抱有期待，在他把他们当父母的时候抛弃他。
方之行闭了闭眼，心里对自己说这样是不对的，方先生帮助过他，他不应该有这么负面的情绪。
电话另一头的方先生想起来当时那个小小的、乖巧懂事又漂亮的小孩，被他送出方家的时候没有哭没有闹，还笑着说以后会好好对弟弟。
未尽的话难以继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关心过被他领养又放任的孩子，他现在……
方先生有一瞬间想说抱歉，然后挂断电话。
“他在哪里。”方之行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轻声打断方先生的思绪：“还有，我现在是住校的，不方便让他跟我一起，我会给他找一个合适的酒店。”
“你不是在清居……”方先生语气迟疑的说到一半，换了话语：“好，麻烦你了。”
方初柏自从知道方之行的存在后就一直对素未谋面的哥哥很好奇，应该会听点方之行的话，再不济…有小行在，总比他自己一个人在江兴市不知道什么地方混着好。
方初柏是自己偷摸买票离家的，到江兴市后他给家里报了平安，但是绝口不提在哪里。
方先生道：“我把你号推给他，他不愿意和家里说他现在在哪里。”
方之行：“……行。”
方先生给方初柏推了号，又给方之行发了方初柏的号码，停顿几息，关心了一下方之行现今生活才挂断电话。
方之行没有立刻联系方初柏，而是根据之前方先生提到的“qingju”两个字音打开地图准备搜一下这是什么地方，输入法自动跳出来“清居”两字，搜索出来的第一个楼盘全称清居雅苑，这边出了名好楼盘，单价已经炒到了15万一个平方。
方之行默了几秒。
他心情微妙的去查了一下自己名下的房产，除了南安市，江兴市这边竟也有。
方之行握着手机，微妙的心突然变得有些茫然。
自从被送离方家后，他就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论方总是出于什么原因买的两套房子，总归是让他有了“家”。
手机里的股票软件他虽然看不懂，但是绑定的银行卡定期会有钱打进来。
方总做的一切都给他一种方总是特意给他留下的一样。
房子、银行卡里的钱、列表里温和的老师、宿管阿姨亲切的态度和钥匙。
他回来后没仔细看过聊天记录，此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往下翻了翻。
大部分是未读的公众号消息和初高中同学的群发节日祝福。
翻到5月份，有一个清居雅苑小何，头像是白色背景的正装照。
未读里有一条对方回复“收到！”。
方之行点开。
5月份加的好友，对话也很短。
【小何：方先生，房间已经打扫好了，钥匙需要给您送过来吗？】
【不用，需要的时候会找你。】
【小何：好的。】
然后时间到了7月。
【小何：方先生，您的钥匙还在我这里。】
【[转账50000]】
【辛苦，定期去打扫，确保随时可以住人，如果半年后钥匙还在你那里，请联系这个号】
【小何：收到！】
请联系这个号。
方之行看着这几个字，彻底确定方总是知道他会回来，特意给他留下的一切。
不然他想不通为什么是“联系这个号”而不是“联系我”。
如果他没能回来，住在清居雅苑的就还是方总，那这段话的存在就有些矛盾了。
之前没怎么往心里去的事此刻突然清晰的串了起来。
程老特意送他到宿舍还玩笑似的说可以问宿管他的宿舍号。
阿姨说“他”学期末放了钥匙。
室友说过“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方之行心里装着事，手指无意识的戳着手机，盯着地面发呆。
手机消息音突然响起，他一看，不小心拍到了小何的头像。
对方很快热情的回复了。
【小何：方先生，您是要拿钥匙了嘛？房子昨天刚打扫好！】
方之行沉默的看着聊天页面好几秒，决定去看一眼。
【辅助线：嗯。】
【小何：好嘞，我就在雅苑附近，钥匙给您送过来还是我在雅苑等您？】
大过节的，不管是给他送钥匙还是在家门口等他都挺让人过意不去的。
方之行回他。
【辅助线：我来拿。】
【小何：那多不好呀！我拿了您这么多钱，哪能让您亲自来我这拿，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我还是过去等您吧，我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方之行拗不过他，说了声“麻烦你了”。
【小何：不麻烦不麻烦，我应该做的。】
方之行看了眼学校到清居雅苑的距离和打车时长，跟小何约了时间。
方初柏没有加他，方之行想了想，还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听声音像是刚睡醒。
方初柏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吵醒，以为又是父母打来的，语气很不好：“我说了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边！”
电话那边响起的是一道清悦温和的男声：“你好，小柏，我是方之行。”
方之行顿了顿，加了句：“也是你哥。”
方初柏脑子还是浆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什么你哥他哥的，我哪来的……等等？你谁？？方…方之行？？！”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用力过猛差点摔下床。
方之行应声：“嗯。”
本来就是跑来江兴市找哥的方初柏差点一声哥就喊出来了，但他及时打住看了眼号码归属地，南安。
方初柏仔细一想，他哥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这人说不定是他爸找来炸他的，差点就上当了，于是硬声道：“哦，我在xx酒吧，你来吧。”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他当然不在酒吧，随便说个地址吓一吓他爸，谁叫他不让哥哥住在家里。
方之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头疼的想，弟弟好像挺叛逆啊，才多大啊跑去酒吧鬼混了。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方初柏，方之行决定先去找他，跟小何重新约了时间。
方初柏挂断电话后把手机往边上一扔继续睡觉了，半小时后，他猛的睁开眼，点开了先前没看的他爸发的消息。
他爸不仅给他推了他哥的号，还说把他号码给他哥了让他乖一点别给他哥添麻烦。
方初柏一个激灵清醒了。
第一时间发送好友申请后朝他爸要了方之行的电话，他爸这次肯给他了。
方初柏一看，好极了，就是他之前挂断的号码。
他赶紧回拨过去，没人接。
完蛋了，哥哥不会真去那个酒吧了吧？
方初柏顾不得整理自己，套件薄外套带着手机就出了门，打车直奔酒吧。
还好他到这边后了解了一下这边酒吧会所啥的，他是不去的，他只是为了是应付他爸，他给方之行说的那个酒吧离他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打车过去只要20分钟。
想起来调查的时候一些评论，方初柏心生悔意，早知道换个好一点的地方了。
方初柏说的酒吧离市区远，方之行下了车后看着乱糟糟的环境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他需要往巷子里走，垃圾桶旁边坐着躺着一些酒气熏天的流浪汉，不怀好意的盯着往黑漆漆的巷里走的方之行。
这个地方没什么治安，这样的美人居然敢出现在这里。
方之行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里走，等他抓到方初柏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跑来这种地方。
酒吧混乱无比，门口就有衣衫不整、行为也很出格的男男女女。
方之行气质清冷干净，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进去就吸引了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里边的音乐声很响，震得人耳朵都疼，五颜六色的灯光很暗，但依稀能看清人脸。
在这样死亡的光线里，方之行那张脸也有种异样的让人心悸的美，同时也让人心生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