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感觉。
少年抬头望向淡蓝色的天空……他很少能这么纯粹地去看这么清雅的景色,要么是锁在自己房间里,沉浸在与原来世界相差无几的虚拟世界中,以为自己根本没有改变;要么是待在组织里,看到的颜色不是黑色,就是鲜艳的殷红,被冠以“格兰威特”的代号存在。
“江卓?”
是工藤那个大侦探的声音……江卓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有些迷离了起来。但少年一向惯于逞强,倚着路旁的行道树,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身体滑落下去。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黑雾散了些许……还是无人的道路,这个世界的那么零星几个知道自己名字之一的侦探少年却毫无踪迹可循,可想而知这不过就是一场漏洞百出的幻觉。
“格兰威特。”低沉的男音从他身后传来。
江卓转过头去,因为失血而慢了半拍的反应落在对方眼里,显然是很大的破绽。嘛,现在想要弄死他还挺容易的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很想挑衅琴酒,以往尽管也有过类似的冲动,但还是会被理智强压下去——得不偿失。他当初这么告诉自己。
草,现在的自己真他妈的矫情。
江卓突然好笑地想着。
不就是天台上那场拙劣的演出吗?按照各方面来说,他绝对是最大获益者,现在又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不想要积分的话,大不了让黑麦一枪弄死他,反正原本也就活不过十八岁,提前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喂,格兰威特?”赤井秀一原本为了防止事儿精上司的挑刺,站在了离他较远的地方,见少年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皱起眉头上前查看。
一接近,才发现少年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额头上浮出一层冷汗来,衣服黑色布料上浸透了血液。
赤井秀一毕竟是红方的人,见到此景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立即扔掉了药在嘴里明明灭灭的烟,动作小心地架着格兰威特没有受伤一侧的手臂,几乎是拖着他到了车上。——少年似乎在想些什么,一贯锐利的碧绿色眼睛中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茫然。
只有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真正的年龄——他才没过完十四岁的生日多久。
在这个漆黑的组织里,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成员们原本的角色,父亲、兄长、老师……亦或者是一个仍需要爱护的孩子。
“喂,黑麦……不要用你那恶心的视线盯着我……”他的小上司似乎缓过来一口气,试图恶狠狠地说道,但此刻少年的微微沙哑的嗓音,再加上因为受伤而略显虚弱的语气,反倒更像是恼羞成怒后亮出爪子的野猫。
“你需要治疗,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FBI的卧底先生冷淡地这么说,似乎对少年的死活不报有任何的关心,但他还是现在后座为对方做了简单的包扎——不然就这个失血速度,他怀疑对方在半路上直接休克也说不定。
但比起他冷淡的警告而言,赤井秀一更觉得对方之前一直带给自己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根本不把生命放在眼里。
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就好像来到世间就是一场大型娱乐活动,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但同时又抱有高高在上的情感,轻易就能从这里的一切中抽离出去。
除了现在。
赤井秀一开着车,视线偶尔透过后视镜瞄向后座闭目养神的少年。
自从苏格兰死后,波本和他彻底闹崩,连格兰威特都变得有些不复于往常的奇怪起来。
波本的身份他经过之前的共事和相处中有几分猜测,在苏格兰死去夜晚的天台上,对方激动的神色无疑是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一度要担心对方接连着苏格兰之后也要暴露,但波本圆了一个“黑麦抢走他一直希望得到的功勋”的借口勉强圆了过去。他装作相信了对方的说法,尽管他很清楚两种情感的差别。
而比起波本,格兰威特就显得内敛的多,倒不是指他性格上,而是潜意识里对苏格兰的在意——不过恐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不然也不是这种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苏格兰到底是怎么死的?
赤井秀一回忆起那个被漆黑的夜色笼罩了的晚上,比起巧合撞见,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阴谋论地想,万一这就是一个准备好的陷阱呢?不仅除掉了卧底苏格兰,还让他和波本彻底闹掰……不过这个陷阱到底有什么用处?他可不觉得这能带来多大的收益,毕竟他相信自己和波本的伪装应该不至于一上来就被揭穿,而且假如他们也暴露的话,组织的追杀估计一早就到了,还会让他们现在在这里继续晃悠?
而唯一有可操控空间的就是格兰威特……操控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发送他的信息后,算好时间等待一会儿在把信息发送给波本,让对方可以撞见他和死去的苏格兰单独待在天台的场景。
啧,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井秀一停止了自己发散的想法,在安全屋正门前停了车,早已联系好的组织里的医生立刻就快步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
“再晚几步,他估计就可以直接去见上帝了。”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尽管他面前的两个都是代号成员,但语气还是十分地不客气。
他在医疗组里的资历很深,再熬个几个月说不定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代号。此刻一检查就看出了少年的伤一开始根本没得到妥善的处理,拖了时间才导致进一步恶化,还有失血过多的debuff明晃晃地在他头上挂着。
经过语气不怎么样,对方还是立即处理起以然陷入昏迷的少年的伤势来。
……
“黑麦?”
江卓睁开了眼睛,随着意识的缓缓恢复,神经末梢处传来的痛觉也越发鲜明。
少年干哑着喉咙喊了一声坐在床边,无聊地翻着杂志的男人的代号。
“嗯。”赤井秀一合上了杂志,视线投向了刚醒来的少年。
“能跟我说说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揣度着自己的语气,没话找话地切进去一个话题,显然是不擅长和叛逆期的青少年相处,更加不知道此刻怎么对待态度和以往明显不同的格兰威特。
“没什么。”江卓挣扎着坐起了身,少年随手就拔掉了还在输液的针头,让自己尽量显得没有那么被动,“刚刚任务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而已。”
他扬了扬下巴,碧绿色的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强势,尽管在苍白的脸色下,仍然显出几分脆弱,但好歹明显可以看出仍然具有不弱的攻击性。
“刚刚因为好玩手滑给琴酒来了一枪。”江卓的语气虽然仍然虚弱,但却带上了满满的笑意,让这份弱势显得像一种迷惑敌人视线的陷阱一般,不敢踏入。
他挑了挑眉,看向赤井秀一的视线里来上了几分鼓励:“你要是想现在就去把琴酒干掉,我是非常欢迎的,甚至还会报销你这段时间的房租。”
房租……赤井秀一听到这里,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果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格兰威特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组织任务的报酬一向不低,更何况对方频率也高……相比较而言,房租那点钱就是还不够塞牙缝的苍蝇腿,真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
不过处于主导地位还真是他的习惯……难道是因为在组织的训练场里,示弱往往会引起猎手更强烈捕猎的欲望,所以越是虚弱的时候越要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
“喂,你要干就干,不干拉倒。”江卓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很嫌弃赤井秀一这种磨磨唧唧的态度。
这家伙以后还成为琴酒的“恋人”?现在这态度就一点都不积极,差评!
“我一向没有找死的习惯。”赤井秀一沉下声音,碧绿色的眼睛和少年遥遥相对。
他不介意格兰威特多透露一点情报,甚至情报多多益善,但对方有些时候毕竟还没有脱离小孩子心性,显得有些幼稚和强买强卖。
“哦,那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江卓耸了耸肩,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赤井秀一虽然对他先是拔针管、再是下床的行为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阻止。
他毕竟和少年只是上下级关系,他还是地位比较低的那一个,上司想要怎么样他根本管不着。
江卓忽略了还在闹的头疼,和左肩处传来的难以忽视的痛感,光脚刚踩在了地上……就脚一软摔了下去。
你妈!
江卓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赤井秀一,在心里没忍住骂了出声。
“G015。”少年维持着跌落后跪坐在地上的姿势,似乎是冷静了些许,在脑海里呼叫着被他摁回去闭麦已久的G015。
“怎么了阿卓?”久违了的电子音带着些许担忧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时间回溯有促销活动吗?”江卓觉得自己现在相当地理智,但少年掌心传来指甲刺入的微小痛感无疑昭示着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我觉得我可以提前准备一打。”
真是要了老命了,为什么自己丢脸会丢到黑麦面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