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杀！”
湾湾话刚落音，灰衣人已如鬼魅般像两人围拢。
定霜剑嗡咛出鞘，剑气如水银泻地，裴云初立即将苏珂护在身后，眼角扫过侧身几人。
这些人看气息步伐不过摇光境，他若一人自然可以来去自如。
可师姐不会武功，若是受了伤……
裴云初屏住呼吸，不若…全杀了…
他指节压得发白，刹那间，剑身闪过一丝灰色。‘铮’地一响，半臂大小的弯刀悄然而至，裴云初立马回神一手拉过苏珂，压身一躲后退半步。
身后的弯刀已然临近，余光一瞥，裴云初心头一跳。
“师姐！”斜刺里寒芒乍现！他转而回身抱住苏珂，弯刀贴着苏珂的鬓角掠过，削断一缕青丝。
裴云初瞳仁急皱，定霜剑连连挡住几人围攻。
每次他要运气离开，不停围攻过来的刀法毫不犹豫地往苏珂身上挥去。
刀锋诡异多变，密密麻麻的攻击像是一张逐渐收拢的渔网。
“想要全身而退，太难。”一时间，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苏珂头一次被人逼杀，泛着银光的弯刀几次划过她的喉咙，她心头怦怦直跳，又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裴云初，让他分心。
可不会武功这是硬伤，自穿越后，无力感时常伴随左右，但从未有过现在这样。
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刺耳地仿佛告诉她下一秒她就会死在这里。
‘那云初怎么办？’
此时此刻这个想法一跃出现在脑海中。她咬紧唇瓣，能感觉到云初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发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内力催发到极致的震颤。
少年身上清冽的梅香这一刻格外浓烈，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腔。
她忽然发现护着她的那只手臂添了一道半寸长的伤口。
“是我连累了云初。”苏珂瞳孔猛地剧缩。几乎没有思考脱口对着远处的湾湾大声喊道，
“等等，我与师弟此次前来是为了哥哥失踪的事，并非挑衅山庄，何至于此！”
湾湾冷淡地看着犹如困兽之争的两人。
下一秒，天旋地转，定霜剑划出满月般的弧光，剑身逼退围攻的黑衣人，缠斗许久，剑气越来越盛。
灰衣人见久攻不下，一时心意相通，数十把弯刀同时攻向裴云初。
裴云初的剑势出现瞬间凝滞，这时，灰衣人趁机绞住定霜。
金属相刮的火星溅在苏珂的脸上，灼痛感让她越发着急。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了湾湾身边的孩子，一个邪恶的想法犹然生出。
“云初。”她几乎贴在裴云初耳旁，“抓了那孩子可行？”
没有任何迟疑，裴云初道，“行！”
剑锋突然倒转逼退弯刀，并未像灰衣人想的那样带着苏珂逃离，反而脚尖借力腾空而起。
“十六！”察觉到危险的湾湾大声喊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比十六更快的是裴云初的剑。
院子安静下来。
十几把弯刀一动不动，同时停在裴云初面前。
“湾湾…湾湾……”孩童愣了下，嘴一憋对着湾湾呜呜哭了起来。
湾湾冷汗直下，盯着裴云初手中的孩子，“放了少主！”
形势逆转，苏珂松了一口气，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刻。
她上前两步，走到裴云初面前。
“师姐！！”裴云初紧张叫住苏珂。
面对十几把泛着冷光的弯刀，她袖下的手指紧紧掐在一起。面上嘴角却微微弯起，笑意未达眼底，看着十分像平日里裴云初的模样。
这一瞬，苏珂心中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冷静自持，
“湾湾姑娘，万分抱歉，挟持这孩子是无奈之举，现在我们都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了吗？”
湾湾恨恨地盯着苏珂。
没指望这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姑娘低头，苏珂缓了两秒，确定拿住孩子，对面不会轻举妄动，给了个谈话的台阶。
“许是误会，我与师弟前来并非挑衅，而是家兄失踪，我们得到消息说或许与贵庄有关，事以才来问问。只是初到贵地，一进来就见庄子里出了惨案，这孩子就坐在那些人当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孩子。
这孩子这会儿不怕了，肉乎乎的小手摸着脖上的定霜，傻乎乎的。
“站好！”裴云初冷地提剑拍打。
小孩愣了下，看着通红的手背，“你打我？”
“不可对少主无礼！”湾湾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裴云初，“你们要想好好谈，就对少主客气些。”
能谈就好，苏珂松了口气，对裴云初一个眼神。
裴云初眨了眨眼，看了眼紧张的湾湾，不知说些什么好。
剑架脖子上知道紧张了，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人生厌。听苏珂的话，他收了在小孩脖上的剑，握在手里，拉着小孩靠近苏珂。
“那就是误会！”湾湾一语定音，想也未想直接说道，“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你们找错地方了。”
“我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快将少主放了，自行离去算了。”
太快的回答让苏珂顿了一秒，“你还没听我说哥哥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湾湾没了耐心。“云烟山庄从不与外界接触，不管你哥哥是谁，怎么丢的，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让你放了少主是为你们好。”
“你不要以为抓了少主就可以制约我们，只怕再耽搁下去，就不是你们想走就能走的。”
“好大的威风！”裴云初气笑，定霜剑重新架在小孩的脖子上，赤红的伤口顷刻染红剑刃。
“疼—”小孩惊立原地，一双眼睛泛白。
“住手！！”湾湾着急大叫，盯着苏珂厉声呵斥，“姑娘不管好自己的狗，我好声好气让你们走，你们竟敢……！！”
“湾湾姑娘！”
苏珂的声音骤然变冷，胸口几经翻腾：“口下积德。”
什么狗不狗的。
饶她脾气再好，这会也忍不住打断湾湾。
她头一次见到说话这么难听的姑娘，莫说得理不饶人，没理也没见客气到哪去。
此刻，裴云初突然讶然一声，手中的定霜剑剧烈震颤。
被他挟持的小孩突然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莫名有些邪气。
他推着剑，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一手推着剑往脖子上用力推进。
“云初！”苏珂惊讶地喊道，裴云初眉头紧皱，下意识提剑甩开小孩。
“先离开！”湾湾出声。
苏珂还没反应过来，十几个灰衣人呼啦啦地带着湾湾消失，速度之快让苏珂来不及询问。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院里空荡荡的。
一时间似乎阴风骤起，院中角落的草木簌簌作响。
苏珂眼瞅着湾湾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失了禁锢的孩子站在原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歪头盯着手上的血珠，忽地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对着裴云初嗤笑，“没意思。”
这情形说不上的怪异，苏珂缓缓靠近裴云初，仔细地重新扫视着这个忽然变脸的孩子，不敢大意。
邪门！
整个云烟山庄都透露着邪门。
裴云初上下打量着孩子，片刻后心里有了谱。
若是刚刚那十几个灰衣人，他倒是会担心怎么离开，但这里只有一个孩子，观其呼吸，运气。
不像是有武功。
可以断定这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不足为惧。
想到刚刚的动作，又给这孩子加上一句评价，怪。
“怪孩子。”
不过接下来，离开最好。
“外面的人？”小孩戏谑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
这种侵蚀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极其别扭，苏珂心中不由得戒备，轻声与身旁人问道，
“云初，能离开吗？”
裴云初思虑两秒点头回答。
“哥哥，姐姐，哪里去？”小孩笑了笑，眼珠随着苏珂的移动而动。
青石板平整，脚踩在上面的声音细小。苏珂拽着裴云初的袖子绕过这奇怪的孩子。
直到退出院子她吊起的心就没下去过。
出了云烟山庄大门，她心中越发感到怪异，
回头看着大门，心头一阵茫然。
她们来时，云烟山庄死了一地的人，那孩子坐在中间哇哇大哭，那个叫湾湾的婢女和灰衣人对此像是见怪不怪。
反倒是对外人的到来更加戒备，张口就要杀人。
原以为这事不好善了，突然出现的湾湾又带着人突然地离开。
苏珂想不明白其中有何渊源，他们和山庄头一次见面，能让对方变脸的也只有这个孩子。
她沉下心思，此刻站在门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师姐，小心！”裴云初旋身挥剑，叮叮两声挡住穿来的两根毒针。
林中忽地出现数十个灰衣人，迅速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看到这些人和他们手中的弯刀，苏珂狐疑的心此刻反而平静下来。
这才对嘛。
她就知道不可能这么顺利离开！
“先离开这里，只要到了建宁府附近，就有红衣卫，这些人应该不会穷追不舍。”她对裴云初说道。
裴云初也是如此想的，有苏珂在身边，他不好下死手，能走就走。
“离开？”为首的灰衣人啧啧出声，“阁下既然来了，还是把命一起留下。”
说着十几个灰衣人同时攻上来。
“走！”裴云初揽住苏珂疾掠而起，身后传来瓦片爆破的声音。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蚁紧追不舍。弯刀破空声，刹那间从身后传来。
他们速度很快，无论裴云初怎么甩都紧紧追在后面。
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河边。
追了许久，灰衣人没了耐心，发现没法拦住裴云初，更是分成两拨，一拨冲着苏珂，扰乱裴云初心智，一拨刀刀致命挥向裴云初。
从进入山庄到出来，裴云初几乎没有歇息过，他呼吸逐渐粗重，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从胸膛传出。
苏珂攥紧手心，愧疚和无力压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好功夫，可惜了。”领头的灰衣人叹息道。从怀中掏出三枚毒针‘噌’的一下向两人射去。
苏珂想也未想，扑身上前。裴云初连忙转身回剑格挡。
毒针落地。
正在此刻，早已等待的弯刀从下侧挥来。
弯刀划过衣衫，肩霎时炸开刺骨寒意，鲜红的血液当即染红了肩头。
“师姐。”裴云初大喝一声，杀退这人，剑身霜纹层层绽放，抱着苏珂两眼通红。
苏珂只觉得疼，“云初。”
她叫着裴云初的名字。
大滴的汗从额头滴下，她捂着肩膀，温热的血液不停地从伤口处涌出。
“到这来！”沙哑的女声破空而来，河那边站着一个独臂女人。
裴云初回头一瞬，见了桥那边的人，抱着苏珂想也没想上了桥。
后面追着不放。
摇晃的桥面让苏珂紧紧抓住裴云初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她感觉脑子变得昏沉，垂下眼眸，往桥下看去。
桥面距里河面约数十丈，湍急的河水呼呼往西边奔流，撞击在两边的石头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桥不长，等裴云初一过来，独臂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
“住手！”灰衣人脱刀扔向独臂女人。
独臂女人呵呵两声，两下砍断桥的绳索，那些甩不掉的灰衣人从桥面掉下去，
--
洞内。
裴云初抱着苏珂跟在独臂女人后面。
洞内潮湿阴暗，即便白天也得打着火把才能看清，又走了数十步，独臂女人才停下来。
这洞穴里连着一条暗河，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交织回荡。
他将怀里地放下，细致地擦着苏珂脸上的汗液，越擦手越发抖动。
苏珂闭着眼睛，思绪迷迷糊糊，忽觉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