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动一动。
他忍了好久。第一次对她老实规矩的睡姿产生不满的情绪。
刚感觉睡着了一会儿,强大的生物钟就让他准时醒来,怀里——空空如也。
通过这含“屎”量极高的话,弗伊可以看出利威尔心情极度不爽。
“额…哈哈…”她勉强挤出两声干笑,心虚地说道:“辛苦你了。”
利威尔冷嗤一声,起床气显然还没消,只见他又把目光转回伊桑身上,低气压地说:
“你难道还是一个整日望着天空装深沉的幼稚小鬼吗?即使还没度过青春期,也该学着做点正事了。把鼻涕擦干,不如今天就让你去把厕所打扫干净。”
伊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反驳。弗伊在的情况下,他只需要打配合就好了。
“别、别啊。今天可是假期。”弗伊赶紧道:“他可不就是个没过青春期的小鬼。”
弗伊用手肘撞了一下伊桑,“你过青春期了吗?”
伊桑立刻摇头配合道:“没有。”
弗伊朝利威尔摊手:看吧。
“我准备今天让他去给我当护卫呢。”
“……所以呢?”利威尔也没真想处分伊桑,那双淡漠的灰眸望着她,“你要去哪?”
弗伊如实道:“阿隆寄信过来,说他和沙姆今天会跟随商队到这儿来,今天想带伊桑去奎帕斯镇上散散心,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还有事要去找埃尔文。”
利威尔终于收回审视的目光,转身走了几步,弗伊和伊桑赶紧跟上去。
“嘁,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弗伊:“是因为派林那事儿?”
利威尔“嗯”了声,眉间染上一抹沉重的底色。
**
奎帕斯镇虽然小,却位于一条重要的交通干道交汇点旁边,周围是连绵的山丘和广袤的田野。这条干道像一条脉络,将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与这座小镇紧密联系在一起。
今天是一季度一次的市集日,车轮碾过小镇的青石路,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小商队和商人从各地区赶来进行交易,附近村庄的农人也想借此机会赚一笔,带来了肥猪、鸡鸭、牛羊、以及新鲜采摘的蔬果。本就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往来的人群,人们谈论着、吆喝着、哄笑着,热闹非凡,空气都显得燥热起来。
几个在烈日下晒得黝黑的小孩子,赤着脚挤在香料店铺门口的货运马车前,一个棕发的圆眼少年笑得亲切,正把布袋里的炸苹果片发给孩子们。
弗伊正从人群中挤过来,远远地望过去,半年不见,竟一时有些分不清那是阿隆还是沙姆。
于是她凭着感觉,挥手叫了一声:“阿隆!”
少年闻声抬头,圆圆的眼睛眯起,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略显恶劣的笑容。他低下头,对围在身边的小孩子们轻声说了些什么。
弗伊就看着几个孩子挥舞着刚抓过炸苹果片、油乎乎的小手齐齐转身朝她飞奔而来。
弗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暗叫不好,是沙姆。
弗伊瞪大眼睛,指着身后的伊桑朝那群小孩子喊道:“去找那个哥哥,他有糖给你们吃!”
孩子们果然好哄,一听有糖,立刻抛开了沙姆交给他们的任务,蜂拥着冲向伊桑。
伊桑还没反应过来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一双双小手喧闹着伸到眼前。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那几双亮闪闪地盯着他的眼睛。摸了摸口袋,只找到了弗伊早上给他的白薯,便只好掏出来,掰成小块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只要有的吃,也不挑,争先恐后地呲着牙向伊桑道谢。
看到孩子们满足的笑容,伊桑那总是阴郁沉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弗伊挑眉看向沙姆。
沙姆双臂抱在胸前,撇嘴道:“哼,谁让你这个女人把我认错了。”
有点委屈地想,难道她心里就只想着哥?
半年来,他长高了很多,整个人显得更加结实,两颊的软肉鼓起来让他显得更加可爱亲切,所以弗伊才会把他误认为性格更温和的阿隆。
“抱歉沙姆,你长高了。”弗伊看起来毫不计较他的捉弄,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就你一个人,阿隆呢?”
正处于青春期的、故作冷淡的中二少年顿时觉得没了趣味,懒洋洋地伸手朝街对面一指。
弗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在街道对面的商铺里看到了阿隆。他正低头核对着手中的纸张,对面的胖男人则在一旁点头哈腰,似乎在和他商谈什么。
伊桑正好过来了,弗伊跟他说了一声,便要穿过街道去对面商铺里。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挥挥手道:“对了沙姆,不小心把你衣服弄脏了,早上爬完山没洗手。”
沙姆瞳孔地震。
大早上去爬山,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却发现衣服洁白如新,哪里有什么污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气得脸都红了,大声嚷嚷道:“你这女人幼不幼稚!这可是我为了见你刚买的新衣服!”
弗伊嘴角刚忍不住勾起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如其来地炸开,整个街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重重拍了一下,地面猛然震颤,连街道两侧的房屋也跟着发出嘎吱的响声。
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弗伊猝不及防地弯下腰,极快地缓了过来抬起头,不等她看清,灰白色的烟尘便迅速弥漫开来,像是一层浓雾,遮蔽了视野。
刺鼻的气味夹杂着泥土与火药的味道钻入鼻腔。
做坏事遭雷劈?
这么快?
·
·
·
整个喧闹的街道都诡异地安静了两秒。
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
“墙壁被打破了!!!”
弗伊茫然地站直身子,脑子懵的一片空白。
墙壁被打破了……
怎么可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被打破的不应该是玛利亚之墙吗?这里可是罗塞之墙内啊!
更何况,现在才844年啊!
是因为我的存在吗?有什么改变了吗?
站在烟尘弥漫的集市上,弗伊的心脏仿佛被重击了一下,砰砰砰得跳起来。她努力地望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手指微微颤抖,艰难地想要确认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脚步却被人流挤得踉跄。
拴在街口的两匹马被巨响吓得发了狂,挣脱绳子可怕地嘶鸣着闯入惊恐不安的人群,有人被马蹄拌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埋没在了人群中,鲜血顺着街道往低处流,无数的鞋底沾染上殷红的血色,又印在不知哪个摔倒在地的人背上,痛苦的呻吟被淹没在逃窜的混乱中。
……
伊桑的腿脚本就不利索,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沙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迅速将他拉到墙边,避免被汹涌的人群席卷而去。
“弗伊呢!?”沙姆的声音带着焦急,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四处搜寻。
等伊桑站稳身子,猛然回首望去,冷汗都冒了出来。
弗伊不见了。
惊恐的人群都埋着头往前跑着,究竟要跑去哪里,恐怕自己也不清楚。
弗伊不敢停,怕一停下就会被推倒踩死。她的目光扫到前方一辆马车,想攀住马车爬上屋顶,就在她伸手抓向马车的一瞬间,胳膊被一只坚实的大手猛然攥住。
那人个头比她略高些,他一只手扶住马车,另一只手将她紧紧圈在怀中,拼命地站稳身子,带着她朝墙角挤去。
理智让弗伊没有挣开他,那人没有恶意,不然推搡中两个人都有可能陷入险境。
脊背触到了坚硬的墙面,弗伊的口鼻都捂在那人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强有力的急促心跳声。鼻腔内灌满了陌生的味道,不知道什么花的清香,似乎一切混乱和危险都被挡在了这个陌生的怀抱之外。
直到那些尖叫、呼号和踏步声渐渐平息下来,那人才松开她。
弗伊抬起头,迎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人眼下的小痣动了动,缠着绷带的下半张脸似乎是在微笑。他扶着她的肩膀,有些费劲地喘着气,低声关心道:
“弗伊小姐,你没事吧?”
弗伊也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见到利恩了,自第一次偶遇为他指路后,利恩就会隔三差五出现在调查兵团总部附近的城镇上,似乎是负责这片区域行商。
利恩经常会和弗伊聊两句,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有些古怪的言语外,利恩之后的举止谈吐都很优雅矜持,像是家庭教育严格。
弗伊对他还算有好感。
“谢谢,我没事。”弗伊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刚挣脱他的手,就被一股大力拽到了身后。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比弗伊高出一个头来。身手较好的沙姆先找到了弗伊。
“你这女人真是不让人省心。”沙姆警惕地瞪着脸上缠着奇怪绷带的男人,“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人?是在马戏团工作吗?”
“沙姆,他是我的朋友。”弗伊脸色严肃。
此刻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刚刚听到的那声巨响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抬头看向远方的城门,脊背因不安微微发凉。
听到她的称呼,利恩眼中光暗了一瞬,如果她能叫哥哥就好了。
利恩没理会沙姆的冒犯,安慰弗伊道:“不用担心,城墙并没有被打破。我刚刚在远处看的清楚,是一颗炮弹炸毁了屋顶。”
他指向不远处身穿黑色教会长袍的瘦削男人,那人正跪倒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疯狂地嘶喊着。
“那是圣壁教的信徒...”
弗伊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