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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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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内的禁制感应到危险,自发镇压。

灵淮一概奉还,他剑未动,周身灵力就将萧回打了出去,萧回后背撞上书架,嘴角带血。

下一刻,萧回身前显出一团黑雾,那雾不及之前气焰嚣张,只有小小的一团,轻轻缠绕在萧回指尖,又爬到他心口处。

灵淮的脚步一顿。

“让开。”他道。

子夜的声音传来,“请你不要杀他。”

“为什么?”灵淮不解。

“杀了他会给你增添罪业,你会受反噬的……”

灵淮说:“我不怕。”

他又继续上前来。

子夜这时候显了形,他面色苍白,挡在萧回身前,哭着求道:“对不起,灵淮,对不起,我跟你回去,我保证我以后不作乱了,请不要、不要杀他……”

萧回一把抓住他手腕,恶狠狠道:“回去?你想都别想。”

“你不要说了!”子夜嚷嚷着制止:“他会杀了你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我不怕!”

子夜打了他一巴掌,又转头去求灵淮。

灵淮被他拦着,万分不解。

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了,他垂着眼,问子夜,“你不是说他对你不好吗?”

不是一回来就哭吗?

不是身上伤痕累累吗?

为什么一边哭着控诉,一边又要来保他性命呢?

就因为觉得萧回可怜吗?

子夜道:“他是对我不太好,但是,他也不太坏,我并没有想让他死……”

他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攥着灵淮的衣摆,好声好气地求。

“他那个时候…不是故意给我下蛊的。他已经给我道过歉了,我……我不怪他。”子夜混乱地说:“那些人,是我想要帮他报复的,你知道的,如果我不想,我可以走掉的……”

是多复杂难言的感情呢?

子夜学到的语言根本难以支撑他讲好这件往事,他只知道自己第一次看见萧回的梦魇就被萧回给吸引了,他化成人形,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萧回。

或许是孽缘,或许从相遇到相识都算不得美好,更称不上佳话,他们一个糊涂,一个残忍,竟然也跌跌撞撞走到了一起。

硬要说的话,“子夜”是因萧回的梦而生的。

他吸食过那样多的梦魇,吞下的都是甜蜜,唯独在萧回这里,尝到了一丝苦涩。

一只魇妖,因一个梦而生了恻隐心。

他想那天他不该,不该去偷食了那颗果子,被萧回抓住。

到那一步停下,或许不会有之后的事。

可是子夜仍忍不住好奇与靠近。

命中注定的修行也好,考验也好,前世未了的尘缘也好,苦果也好。

走到今天这一步,子夜都认了。

“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之前做过的错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灵淮,你这般好,你开开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灵淮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荒唐,还是该说子夜糊涂。

两情相悦。

原来不只是可怜,还是两情相悦。

这算什么?

他哭成这样,这样苦苦地哀求,好像灵淮是什么拆散有情人的大恶人一样。

到头来,错的竟是灵淮。

灵淮道:“这是你选的。”

子夜道:“是我选的。”

“你不后悔?”

“……不后悔。”

“他给你种的蛊,同生共死,你到死都不可能再摆脱他,也值得吗?”

“我知道,就当成是我的诚意,我知道我是妖。”

子夜不知道灵淮能不能明白他。

他们是妖,而世人都畏惧妖,妖和人应该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是他先招惹了萧回,他想要靠近萧回,就也要承担靠近的苦果,直面世人的恐惧、偏见、打杀。

他献出妖的软肋,得到萧回的好,也接受萧回的不好,他靠近这团火,接受可能被灼伤,甚至灰飞烟灭的代价,这是他选的路。

心甘情愿,愿赌服输。

灵淮看着子夜,那双眼那样干净,那样的坚定,好像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子夜本性不坏,他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的本心了。

灵淮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见过世上太多这样的痴心,甚至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痴人。

浮生剑悄然隐去,灵淮伸出手,擦了子夜的眼泪。

“你既然知道是苦果,为什么非要尝一尝呢?”

但子夜没有给他回答,灵淮要的也不是回答,他们是信奉世间因果的,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子夜仰头,转眼间灵淮已经消失不见。

而他身后,萧回看着子夜,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没有将目光移开。

-

灵淮离开了秦王府。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杀萧回,也没有想到子夜会出现,本来想将人教训一顿,被这样一求,想打也打不成了。

天色暗沉,夜间下起了雨。

灵淮站在雨里,那原先有些焦躁的心缓和下来,变成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狼狈不堪,失魂落魄。

子夜的话还在耳边,他又想起了萧回的那句。

“顾逍知道你是妖吗?”

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吧。

不久之前花神宴上积攒起来的勇气也好,错觉也好,在今夜之后,都被浇了个透。灵淮原本只是忧心不能相见,如今相见了,没想到忧心的事反倒更多了。

他总是贪心,想要的太多。

但他从来也只是想想。

在今夜之前,灵淮觉得能见面就很好,现在却好像连见面都有些难了。

顾逍如果知道他是妖还会对他这样笑吗?

会杀他吗?

会对他恶语相向吗?

灵淮拿不准。

他知道顾逍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骨子里是正人君子,帮过他很多,也很守礼,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

上京城不会容许妖存在,灵淮再久留下去,现在的一切都可能消散不见,美梦变噩梦,好景变苦景。

这是灵淮最怕看到的,他没有子夜那样的勇气,哪怕曾经有过,也早已经耗尽了。

他想他应该离开了,或许应该挑个好日子,和顾逍好好告别。

雨越下越大,街上早已没什么行人,灵淮在雨里慢慢走着,并没有方向。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遭是他没见过的街景。

他停下来,愣了一愣。

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边上,随后,那车帘被挑了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灵淮?”

灵淮眨了眨眼,雨水顺着他眼睫毛落下,他循身望去,看见顾逍坐在车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

随后车头一人下了马,撑伞走到灵淮身边,给他挡雨,道:“小公子出门太急忘带伞了吧,我们主子请你上去坐会儿,这淋着雨回去,怕是要受寒的。”

灵淮张口,还没发出声音,那人就拉着他往马车那儿送。

马车上顾逍背靠车壁,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灵淮坐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逍开口:“不知小公子在何处落脚?”

灵淮便报了客栈的名字。

马车早已又动了起来,在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驶。

顾逍给灵淮递了一张毯子,让他擦身上的雨水。

灵淮接过,道:“多谢。”

这之后车内就变得极安静,顾逍重新闭上眼小憩,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灵淮坐在这里感觉时间过得极慢,每一刻都是煎熬。

但是他又希望时间慢一些,这条街也长一些,他是做不来告别的人,眼下这一刻,是最后一刻也不一定。

灵淮看着顾逍,他闭眼休息时和他笑着和人说话时的气场毫不相同,和人交谈他笑起来会显得平易近人,但闭上眼有些让人不敢靠近。

灵淮却觉得这会儿顾逍睡着了挺好的,这样他就不会看出自己的破绽,也不会对他说出一些他可能接受不了的话。

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灵淮感觉有些累,眼皮很沉,他靠着车壁,在这样的安静里,也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他头脑就更加昏沉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骨头也隐隐作痛。

梦境和现实夹杂着,他感觉什么东西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带着微微的凉意,很舒服,但很快又移开了,有人晃了晃他,灵淮艰难地睁开了眼,又缓慢地阖上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被抱进了一个怀里,那个怀抱极其温暖,灵淮下意识贴近,能听到有力的心跳,他心里突然生起一种被包裹的、久违的安全感。

这之后灵淮就没有意识了,直到再次醒来,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灵淮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撑起身,额头上降温的毛巾掉了下来,一只冷白色、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接住了那毛巾。

顾逍站在床边,他像是听到了动静刚转过身,见灵淮醒了,俯身过来,摸了摸灵淮的额头,说:“怎么还这么烫?”

那手又收了回去,顾逍去拧了新的毛巾,灵淮后知后觉地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我……”

“应该是着凉,有点起热了。”顾逍道,“昨晚直接在马车上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怎么回事,生病了也不知道吗?还跑去淋雨。”

这话简直不像顾逍会说的,顾逍对灵淮总是和和气气的,像这样带点责备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但是灵淮看着他,却突然鼻子一酸。

无比汹涌的情绪涌了上来,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心一抽一抽地疼。

等顾逍回头一看,就发现灵淮哭了。

他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哭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看到被子上砸下来几颗眼泪,都发现不了。

顾逍一怔。

两句话把人说哭,顾逍这是第一次。

他站在那儿,罕见地有些无措。

灵淮闷声不响地哭了一会儿,又背过身躺了回去,顾逍看着那被子轻微地起伏,过了一会儿,渐渐趋于平静,应该是灵淮又睡着了。

顾逍蹙着眉,在床头站着看了一会儿。

良久,他才走过去,把那蒙头的被子扯下来,露出来灵淮的脸。

那张脸虚弱苍白,眉皱得很紧,被眼泪沾湿的眼睫毛一绺一绺,可怜地搭在下眼睑,眼角鼻头泛着哭过的红。

顾逍的视线落在他左眼眼尾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上。

他很早就发现这颗泪痣了,别人长这么一颗泪痣会显得妩媚多情,灵淮却不同,他看着显得可怜。

不知道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一双眼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逍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眼角,随后拿来毛巾帮灵淮擦了脸。

熬好的药又端了上来,顾逍轻声把灵淮叫醒。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幼时养成的习惯,昨夜顾逍喂他喝药的时候就发现了,喝药的时候半醒不醒的,让他喝会乖乖地吞,但是极慢,一口吞下去要过很久才肯喝第二口。

一碗药喂下来要花小半个时辰,喝到最后药早凉了。

顾逍只好尝试撬开他的嘴,有些强势地灌下去,但这法子也行不通,灌了喝下去又吐,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地喂,手上喂半碗,那边还温着半碗。

自从灵淮吐过一次药之后顾逍就没有硬灌了,这会儿把他扶起来,圈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灵淮也都乖乖地喝下了。

这天喂到最后,灵淮好像清醒了一些,他视线缓缓抬起来,看到顾逍的脸,随后顾逍感觉到他原本软绵绵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

灵淮坐直起来。

顾逍拿着空碗,懒散地靠在床头,看着灵淮从他怀里离开,和他移开了距离。

他一笑,道:“醒过来了?”

灵淮穿着白色中衣,在病中,坐在那儿显得更单薄了,他手上抓着被褥,迟疑地开口:“我在哪?”

顾逍答:“当然是我府上了。”

“……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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