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微风揉碎在了十二月，冗长的凛冬即至。

料峭清寒，枯枝残败，霜寒露重。

晚上七点半，商场顶层的电影院外的休息区，人满为患。

大概是周末加上夜晚黄金时间段的缘故，进进出出排队买票和爆米花饮料的人络绎不绝。

顾苏舟和祁柠坐在公共沙发上，旁边的付费按摩椅在小孩子的玩闹中，传来推销催促消费者使用的广告声。

好在她俩都是有耐心的人。

对于今天的“四人行”，顾苏舟已经不理解到……什么都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出来看电影？

为什么是这样的搭配？

祁柠和时夏的朋友——陆璟又是什么关系？

在祁柠约她的那天，顾苏舟听完之后就将自己所有的困惑一吐为快了。

至于问题的原因，祁柠答得可谓是极其模棱两可。

而顾苏舟默默沉吟了几秒，却也选择了答应。

于是有了现在令人费解的局面。

等得不久，另外两位主角如约登场。

不难辨认，因为陆璟较厚的廓形黑色大衣都压不住她扭着腰的走姿。狐狸精……祁柠偷偷腹诽。

这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她见识过两次了，一次是云景酒店的“相亲宴”，一次是那天在顾苏舟的公司楼下。

另一位走在陆璟旁边，比陆璟还要高出几厘米，身着风衣牛仔裤和长筒靴的，很明显就是时夏。

“顾总，祁小姐，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们来晚了。”时夏微微颔首，礼貌的口吻中不乏适度的歉意，客气又不会让别人不自在。

说话间，她眼神始终落在顾苏舟身上。

这一点祁柠也注意到了，她不禁蹙了蹙眉，回想起几日前顾苏舟说的，时夏与顾苏澈的关系。

对喜欢的女生的姐姐会这样寸步不离的关注吗？

陆璟张望了一下，找到角落里的自助取票机，说：“已经线上订好票了，我去取。”

“谢谢。”

“哦。”

顾苏舟和祁柠异口同声，说的话和语气却大相径庭。

时夏和顾苏舟“齐刷刷”地朝祁柠投来复杂的目光。

祁柠不是没礼貌的人，对陆璟这样的堪堪点头之交，只会更讲分寸才对，不该是眼前这种语气和态度。

时夏又看了看欲要离开的陆璟。

一点儿不惊讶，也不生气，反倒……面露喜色？

时夏不知道自己看得准确与否。

电影提前十五分钟进场。

陆璟刚好拿着票回来，她抽出两张递给时夏，对着众人解释，“这个电影太火爆，昨天订票的时候空位子不多，没有四张连座，所以我买的是两个，两个分开的。”

情理之中，电影上映没几天，又赶上周末，不出意外这场应该几乎是满员。

“那我和粥粥一起。”祁柠正要这样安排，到嘴边的话音却被陆璟夺去了。

“时夏，你和顾总一起，我和祁小姐一起。”

祁柠：？？？

顾苏舟：？？？

时夏：？？？

对此，时夏倒是不觉得诧异，陆璟要是没这样助攻，反而不正常。她只是佩服陆璟提议得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这是一件特别稀松平常的事。

顾苏舟没有抗议，对于这场稀里糊涂的组团约会，她早就察觉到暗流涌动，但是猜不到具体意图。

“我不想和你一起。”祁柠斜了陆璟一眼，没好气道。

陆璟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冲她眨眨眼，意外不明。

须臾，众人听见祁柠幽幽的一句，“好吧，就这样坐。”

这下，结合祁柠的性取向，顾苏舟好像略微有一丝头绪了。

本着帮朋友审视对象的本能，她不自主地扫了陆璟几眼。

检票，找到影厅，落座。

人流还在陆陆续续涌入。

电影还没开始，一簇一簇的灯煌煌亮着。

时夏、顾苏舟与祁柠、陆璟她们在同一排的左右两端。

爆米花在二人中间放得安安稳稳，但时夏猜到顾苏舟不会吃，因为她记得在海岛游玩时，顾苏舟说过她不爱吃甜食，只是刚才陆璟嚷嚷着非要买，口口声声要营造看电影的氛围感。

“顾总，最近……很忙吗？”时夏直视着屏幕轻声问。

这是她们之间今天的第一句对话。

“有点。”

顾苏舟虽然有故意躲着时夏的心思，但她工作忙碌的确是常态，没升职前便是如此。

“忙到有时候没空回消息，但有空发朋友圈。”时夏平静地陈述，语气里没有责怪，多了一些轻松能捕捉到的委屈。

顾苏舟捕捉到了。

她顿了顿，道，“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就正常朋友聊聊天可以吗？”时夏终于侧头，认真又诚恳，像个在幼儿园表现出色，回到家讨要棒棒糖的小孩子。

让人无法拒绝。

纯粹的瞳眸里，热情似火。

顾苏舟盯着时夏眼里小小的她，感觉晶莹透亮的小人儿正在化作一团熊熊的火焰，坠落火海，而她自己，也快要欲｜火｜焚｜身。

影厅里好热，暖气开得好足。

顾苏舟分心了，脑海里胡蹦乱跳出这样的念头。

“可以。”她紧张得哑着嗓子说。

下一秒，顾苏舟转过头去，薄唇轻抿。

应该说“不可以”的。

可话到嘴边，被她吞下去了一个字。

最重要的一个字。

电影是悬疑惊悚向的，顾苏舟本来就不害怕，今天更是没有一点沉浸感。

因为但凡有一点快速变换镜头的场景，时夏都会缩过来，嘟哝，“吓死我了，好吓人。”

顾苏舟：“……”

几次后，顾苏舟淡淡地说：“害怕就吃点爆米花。”

时夏疑惑，“吃爆米花能让人胆子变大？”

顾苏舟：“不能。”

时夏：“那为什么要吃爆米花？”

顾苏舟：“随口说的。”

时夏：“……”

呵呵，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

时夏即便害怕也不忘揶揄她，“顾总好幽默。”

顾苏舟不置可否。

时夏是第一个评价她会用“幽默”这个词的人。

包括那次在海岛，她记忆犹新，就因为她的一句打趣，时夏站在路边硬生生笑了十几分钟，过路的人都侧目而视。

最后她如坐针毡，实在受不了被路人当猴看，索性独自径直往前走，时夏才匆忙赶上来，保证不笑了，还自言自语下了个定义，“顾式幽默”。

……

黑暗中声效和视野的双重冲击。

将近两个半小时过去，片尾曲播放，四周灯光倏然亮起，一场盛宴落下帷幕。

果然不虚为评分8.8的高分电影。

被人流簇拥着向外走去，散场，直到影院正门口，时夏和顾苏舟还是没寻到陆璟和祁柠任何一人的身影。

时夏解锁手机，点进通讯录，还没拨出去，目标人物的消息先一步传来，“我们先走了，你加油哦，别说我没给你创造机会。”

时夏：“……”

她横看竖看都觉得陆璟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陆璟说她们先走了，我们也走吧。”时夏收了手机，揣回兜里。

顾苏舟只惊讶了一瞬间，很快回答，“好。”

腊月的风已经不只是凉，打在脸上会疼，偶尔会冷得刺骨。

她们刚从商场暖烘烘的热气里脱身，迎着晚风反而舒服不少。

商场附近不好打车，时夏和顾苏舟选择先走出去一条街。

路灯幢幢，她们并肩徐行。

“顾总，我可以换个称呼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