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过了两天清闲日子。
忽略掉每日六碗药的话，对于他来说的确是清闲日子，每天差不多都躺在床上，动一动也是到小院里走走，和来探望的人聊聊天。
但今日谢芜不打算这样过了，今天是小年，晚上京城会有集会，非常热闹，谢芜却也不是图出去玩，他梳洗好，准备去谢夫人李云宁那儿坐一坐。
昨天柳姨娘和谢芩来，提到了她这两日进餐不太好，情绪激动的频率也高了些。
前脚刚踏出门，便见到谢峥进了院门，对方脸上带笑，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谢芜走上前问安，“祖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不用上朝，”谢峥一脸喜气洋洋，“不过老夫还是去了趟宫里。”
“您去宫里做什么了？”谢芜看他一脸喜色，大概是好事，“陛下赏什么了？”
“那可真是赏了个宝贝。”谢峥哈哈一笑，一侧身，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
“小芜哥哥！”陆安和刚好抱住他的腰，仰头笑着喊他。
谢芜一时身形不稳往后趔趄了半步，听声音低头看他，也是一笑。
“差点就摔了，”谢芜把人扒下来扶正站好，“祖父怎么不早说安和今日要来，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哟，这可是怪上你祖父了，房间我都安排好了，今晚先住你这，你隔壁那院子收拾出来以后给安和住。”
“当真？”谢芜问道，看到老将军对他使了个眼色，心下了然。
还没和老皇帝谈好，估计也是借着今日小年说带小孩出来玩一天。
他不动声色继续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
陆安和墨色的眼珠子一转，拉起谢芜手：“小芜哥哥，我们去玩吧。”
老将军摸了摸陆安和的头，一脸慈祥，对谢芜说：“你陪他玩去吧，我先走了。”
“好。”
“爷爷再见。”陆安和乖巧向
“哎，安和再见，”老将军说着忍不住蹲下身捏了捏小团子的脸，他和家里人聚少离多，自己儿孙这么大年纪时多在战场上，如今年纪上来对这么大点的小孩很是喜爱，“这么瘦，中午我让他们多做点。”
必须得早日把小孩接出来，谢峥想着，面上依然温柔可亲，起身离开了。
看人走远了，陆安和自己搓了搓两边脸，谢芜看的直乐呵。
“你笑什么啊？”陆安和有些不满的问谢芜，他能感觉到老将军是用心对他好的，但手劲也太大了。
“没有啊，我没笑。”谢芜一秒就变得一本正色。
心里还是觉得好笑，私下里在他面前都不装乖喊哥哥了。
陆安和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人。
谢芜好笑地看他能气多久。
“少爷，您今早的药还没喝呢。”
秋菊一句话让谢芜笑脸一僵。
他是趁秋菊去看药煎没煎好的空当出的门。
石坚在旁边默默叹息一声。
“什么药啊？”陆安和看过去，有些疑惑，“小芜哥哥你肩膀上的箭伤变严重了吗？”
“没有，是山上晚上太冷了，有一点着凉，大夫开的止咳的药。”谢芜说了假话，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咳嗽几声。
陆安和不是一般好糊弄的小孩，嘴巴一撅，“你刚才一直没咳，你这叫欲盖弥彰！”
“哇，好厉害啊，我们安和成语典故用的真好。”谢芜试图转移注意，一步一步往外面走，“走吧，我带你去花园玩。”
能逃一顿是一顿。
陆安和拽住他袖子，“小芜哥哥，你还没有喝药。”
秋菊也微笑注视着他。
谢芜欲哭无泪。
03：我都说了让你一下子好了算了。
谢芜：）
最终他还是被按在桌边，瞪着那碗药一脸视死如归。
之前是秋菊一个人盯着，谢芜有时候插科打诨少喝两口就少喝了，秋菊也没办法，但陆安和不一样，有一点底留着他都说谢芜没喝干净。
“小芜哥哥，你要不舔舔吧。”
谢芜：？
谢芜：“不了，我已经想吐了。”
“你这样会不会跟大夫说的要喝的量不一样，病好不了怎么办？哼！肯定不是治着凉咳嗽的药，骗子！”
陆安和抱臂扭头，不搭理人了。
“哪里骗你了？我之前的确有点咳嗽，今天看见你来了高兴，一下子就好了。”
陆安和看他一眼，又扭回去。
鬼话连篇！
“嘶，我头又开始疼了。”谢芜说着给秋菊和石坚使眼色，往桌子上趴去。
秋菊和石坚只好装作惊吓的样子，“少爷，你没事吧，快去叫太医来瞧瞧！”
陆安和看出来这俩人就是在陪谢芜演戏，但又担心谢芜真的有什么，悄悄凑过去。
谢芜早有准备，一个起身抬手捏住他两边脸蛋扯。
“好你个陆安和，对我这么敢使性子。”
陆安和不怕他，口齿不清道：“你，你又骗我！”
谢芜松开手，挑眉看他。
“只骗了一点。”
“你说是大夫来看，那个侍女姐姐喊的太医，你肯定生了很严重的病，陛下才会派太医过来，你生什么病了？不要骗我！”陆安和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就说他当时不要走，要看着人，果然一走就出事了！
就像上次在湖边一样。
陆安和渐渐红了眼，谢芜以为这小孩要哭了，一下也摆正了姿态。
“为了不让你担心啊，怎么你一没看着我就出事了呢？你肯定会自责，但我觉得不是我们安和的问题，好了，我保证，我以后也绝对不会骗你，就像你之前说你不会骗我一样。”
陆安和一听也有些心虚，毕竟他当时说完还是对谢芜有一些利用。
“好吧，拉钩。”陆安和伸出手。
这一下，他们以后谁都不可以骗对方。
“好，”谢芜伸手，两人小拇指勾在一起，“以后谁再骗人谁就是小狗。”
陆安和眉心一皱，“为什么是小狗？小狗明明很好……”
他垂下眼眸，有点难过。
谢芜一看就知道他还是没忘，声音温和了一些：“我知道小狗很好啊，他们很忠诚，从不骗人，变成小狗以后就不能骗人了。”
他起身拉着陆安和，带他来到那颗小树下。
“我把小黄埋在这里了，你不舍得它，它也不想离开你的，也许它会换个方式陪着你，”谢芜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安和，你也要学会接受离别。”
陆安和不吭声，他为什么要接受？都是那些人的错，他接受和原谅他们有什么区别？离开也是一种背叛，他才不要。
谢芜也没指望陆安和一点就通，揉了揉他脑袋。
“我要先去看望下我母亲，你在这等我，下午我陪你在园子里逛一逛，然后晚上我们出去游街，怎么样？”
陆安和努努嘴，“我一个人在这等吗？”
“那我叫谢芩过来？”
谢芩多无聊的一个人啊，只会看书，陆安和不太想。
“我不能一起去吗？”
“这，可以，只是我母亲她比较有个性，怕你受不了。”
“我才不怕呢。”陆安和两手叉腰。
“行呗，我领着我们勇士安和一起去。”
谢芜牵着人往谢夫人李云宁的院子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还有女人的哭声。
谢芜停下脚步，让陆安和在外面等着，石坚也留在外面看着他，自己先进了院子。
地上是散落的红色碎纸片，应该是对联窗花那些，今天小年下人们拿来装饰布置用的。
李云宁就瘫坐在地上，抱着那个牌位大哭，常妈妈和几个侍女一起，也把人拉不起来。
谢芜快步上前，蹲下。
“母亲，我来看你了，这是怎么了？”
李云宁看向他，不管不顾搂住他，喊着莘儿。
是长子谢莘的名字。
她这一搂刚好按到了谢芜伤口，谢芜倒吸一口凉气，扯出一个笑，也不反驳。
“母亲，你先从地上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谢芜慢慢扶着她起来，李云宁情绪平稳许多，一直盯着他，半晌，喊了一声芜儿，松了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牌位，擦了擦，喊了声莘儿，又开始呜呜哭泣。
谢芜又上前轻声细语哄着，扶着人进屋，回头一看，院子门口一个小脑袋缩了回去。
他哄着人坐下了，李云宁没有哭了，只盯着怀里的牌位发呆。
常妈妈端了盏茶给谢芜，让他歇一歇，说夫人这样暂时不会有什么了。
谢芜点点头，出去接陆安和。
陆安和正蹲在地上捡小石子玩，石坚在一旁立着看着他。
“安和。”谢芜喊他。
陆安和起身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小芜哥哥，我可以在外面多等一会儿。”
“吓到了？”
“没有，你说了的，伯母只是比较有个性，你如果想的话，我也可以去看看她。”
谢芜一笑，“我不介意。”
“那我就进去了。”陆安和看他，没看出对方表情哪里不对。
谢芜直接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陆安和抬腿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院子里，枯枝萎靡，下人们正在清理满地的红纸，冷风卷起几片飘零，陆安和往前走着，对上正厅李云宁抱着牌位，空洞无神的目光。
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谢芜跟在他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安和又抖一下。
不要突然拍人啊！
“没事，我拉着你？”谢芜问他。
陆安和一甩手，大步往前。
他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