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医院的手术室里还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混合的气味。
王悦宜再次完成了一次超高难度的手术,这几日她一直试图在医院里打探恶魔芯片的消息,但相似的病例没再发生。
她脱下沾着污渍的手套,随手丢进回收桶。
几个年轻医生和仿生护士远远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敬佩和一丝……呃,探究?
嗡——嗡——
就在这时,王悦宜手腕上的全息手环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短暂的休息时间。
点开通讯,萨利·加西亚的脸出现在了全息投影中。
“王医生,立刻来急诊三号房!马上!病人情况很糟,点名要你处理!”他的声音罕见地急促。
“院长,我今天已经完成了两次手术了,就算是铁人也需要休息。”王悦宜面无表情地道。
“抱歉,如果可以,明天你可以申请休假。”萨利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假笑,“但,这个病例,还需要你来处理一下。”
“好吧!”王悦宜点了点头。
叮呤哐啷——
王悦宜来到了三号急诊室的附近。
急诊三号房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里面传来金属撞击的巨响和野兽般的嘶吼。
嘎吱——
王悦宜挤进人群,推开门。
一股浓烈的汗味混杂着药剂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医疗器械的托盘翻倒在地,几名身材壮硕的仿生护工正死死按着一张特制的束缚病床。
床上,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疯狂地挣扎,眼睛充血,瞳孔放大到几乎看不见虹膜,脸上青筋暴起,脖子上的血管不断扭动。
“娱乐!娱乐至上!数据!清除!清除所有冗余——啊啊啊!”
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夹杂着一些破碎的词语。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束缚带被勒进了皮肉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又是娱乐芯片?
王悦宜扫了一眼旁边生命体征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值,皱起了眉头。
她快步上前,走到了病床前,目光冷静地落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的瞳孔对光几乎没有反应,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新近愈合的植入物疤痕。
这场景,仿佛一个轮回。
“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墙角传来一对夫妇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脸上刻满了绝望,一看就是彻兰市最普通的底层市民。
“他就……就是前几天,花了所有的积蓄买了那个……黑市上最时髦的什么‘沉浸式娱乐芯片’,说是能玩最新、最流行的游戏……谁知道用了没两天,人就……就变成这样了。跟、跟中了邪一样,好像被什么邪物占据了身体。”
王悦宜朝夫妇俩微微点头,她俯身靠近病床,试图检查病人颈部的脉搏。
“……”
就在这时,那原本狂躁的年轻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挣扎的动作停止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悦宜。
然后,他的嘴角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用一种冰冷、平直、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语调,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也听到了……那低语……格式化……一切……”
王悦宜的手指在半空中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格式化?
什么格式化?
然后,她心中微微一动。
“克伯斯,”王悦宜在脑内说道,“扫描目标脑部的活动,重点检测异常神经信号频率及模式,对比第一次手术时存储的‘恶魔芯片’的数据库。”
“指令收到。检测中……发现异常高频神经信号,与编号AE-001(富商之子样本)、DC-000(恶魔芯片基础样本)存在79.8%模式关联,信号强度及不稳定性显著增高……”
果然是同源,而且似乎……更加“活跃”了?
“呼……”
连续的高强度手术,让王悦宜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伴随着一丝极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烦躁感。
看来之前过量注射稳定剂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失。
“啊啊啊——!!”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再次爆发,更加猛烈地拉扯着束缚带,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病床连接处的螺丝也发生了松动。
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于心力衰竭或者脑组织过度兴奋导致的不可逆损伤。
“高剂量镇静剂!咪达唑仑20毫克,静推!”
王悦宜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压过了房间里的所有杂音。
她转身从身旁一个还算完整的医疗台上拿起了一支预充注射器,动作快而稳地排空了气体。
看来,这种所谓的“娱乐芯片”,根本不是什么劣质产品,更像是一场正在飞速蔓延的瘟疫,一场针对意识的病毒入侵。
黑市,圣魔组织……究竟想干什么?
王悦宜一边想,一边将针管靠近了病床上的年轻男人。
针尖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芒,精准地朝着男人手臂上的青色血管扎了过去。
针尖刺入血管,高剂量的镇静剂被迅速推入。
然而,预想中的平静并未立刻到来。
束缚床上的年轻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像失控的过山车,迅速往下降。
“加大剂量!”王悦宜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支镇静剂,再次将药水推入了男人的身体里。
这一次,药效似乎终于占据了上风。
年轻人的挣扎幅度逐渐减小,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缓了不少。
最终,他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暂时陷入了深度的昏睡。
“准备神经扫描,最高精度。”王悦宜甩掉用空的注射器,对一旁的仿生护士下令。
嗡——
精密神经扫描仪的机械臂缓缓移动到病人头部上方,淡蓝色的扫描光束落下,无声地穿透颅骨。
王悦宜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全息操作界面,双手快速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设定扫描参数。
几分钟后,一幅极其复杂精细的大脑三维结构图悬浮在半空中,神经网络如同宇宙星图般密布。
一个异常的信号源在颞叶深处剧烈闪烁,颜色比之前富商儿子脑中的光点更加刺眼,也更加……活跃。
“克伯斯,深度分析,对比数据库样本AE-001及DC-000。”王悦宜盯着那异常信号源,眉头皱得更紧了。
“分析开始……神经信号模式匹配中……能量波动频谱比对中……”克伯斯的电子音在王悦宜脑海中响起,“警告:目标植入物结构异常复杂,核心材质及能量波动模式与样本AE-001(富商之子样本)相似度78.4%,与样本DC-000(恶魔芯片基础样本)相似度79.8%。”
数字证实了王悦宜的猜测,但克伯斯接下来的话让王悦宜呼吸一滞。
“进一步分析显示,该植入物释放的神经干扰信号呈现动态微调特征,疑似具备对外部抑制(如药物镇静)的适应性反应。其与宿主神经系统融合程度远超标准样本,融合界面出现未知生物活性特征。”
“警告:检测到植入物内部存在高风险未知程序,可能包含自毁或神经反击机制。强行物理移除可能触发该程序,预计对宿主造成不可逆脑损伤概率为92.7%,直接导致宿主死亡概率为65.3%。”
适应性?
学习能力?
还在主动融合?
这玩意儿简直就像是条活的寄生虫!
王悦宜抬手,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移除,病人很可能当场死。
不移除,看这架势,病人也撑不了多久,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外,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是萨利。
他似乎只是路过,对身旁的助手低声交代了句什么,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病房内,并未停留。
“分析此类变异芯片数据,有助于完善‘恶魔芯片’的数据库,解锁新的‘神经干扰对抗模块’。”克伯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需要更多有效数据及样本进行交叉验证。”
诶?
王悦宜挑了挑眉毛。
这算是……系统任务的变相提示?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病房外,那对夫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王悦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似乎被暂时压下。
“呼……你可以的”她对自己说道。
然后,王悦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全息投影上,在那枚不断闪烁、仿佛活物般的芯片与周围密密麻麻的神经束连接点上,停留了数秒。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极其细微而快速的切割动作。
“准备微创神经介入手术,权限认证:王悦宜。目标,左侧颞叶皮层深处,异常植入物。”
她转身,对身后那名仿生护士说道,
“手术将在明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