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边有个风景不错的庄园,沈临澄将车停在那,庄园的管家立马出来迎接。
小洋楼坐落在花园中,华拾雾倚在湖边的亭子里,是不是地看两眼手机。
他听到草坪窸窣的声音,一转头,果然是沈临澄。
“表哥。”华拾雾隔空和沈临澄来了个chess,笑意增显,“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打算让人来接你呢,累不累啊。”
沈临澄接过递来的酒,坐下后摇摇头:“还好。”
“花那点力气干嘛。不懂。”华拾雾支着二郎腿,悠哉地享受太阳,“你开那个书店我也不懂,表哥,待在家里继承家业不好吗,非要去受那罪。”
“每个人观念不同。”沈临澄道,“你以为继承家业就是件舒服的事?以前没少被坑吧。”
华拾雾手中的杯子突然僵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变化。
沈临澄对此并不惊奇,也不意外。尔虞我诈本就避不开,身处中心旋涡更甚。
“所以,各退一步。我来这,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华拾雾无声笑了下,抿了口酒:“表哥说的是。”
湖边的船夫把船划了过来,他将嘴边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邀请道:“钓鱼去?”
沈临澄没拒绝。
渔具早就准备好了,线一甩,人做椅子上等着鱼上钩就行。
华拾雾出神地盯着湖面那点水波,忽而问道:“哥,你认识个人吗?他叫苏酒。”
沈临澄眉头一皱,没立即回答他。
“呼……他好像很低调。”华拾雾道,“你不认识他也正常。”
“听说你昨天去腾飞了。”沈临澄回道。
腾飞是苏家产业,沈临澄说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认识,但了解不深。恰巧知道华拾雾的行程才知道的这号人。
“唉,哥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华拾雾这边有条鱼上钩了,他收紧线,把鱼扯出来。“是啊,昨天我去了那。苏总想给我办个欢迎宴来着,我没拒绝。听苏总说他小儿子也会去,那就是苏酒了。我进了别人给我办的宴,总要投其所好,还点礼。这不是不知道该还什么吗。”
“苏总?他和我们家也没什么关系吧。”
华拾雾轻飘飘几句话,语意全颠倒了。究竟是苏总要给他办宴,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这可都凭华拾雾一张嘴。
还有,如果不是苏酒早和他说过自己认识华拾雾,就光听华拾雾这两句,还以为他俩没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吗?”华拾雾却道,“如果真没关系的话,就算我强求,也是不够格的。”
自家的宴自家办,从来没假手于人的道理。
华拾雾头顶还有华家,再不济还有他们沈家。和苏家非亲非故的,却把事情交给他们安排?
除非这前两家都授意了。
沈临澄心念直转,想从华拾雾这句话里挖出一点蛛丝马迹。
华拾雾十分“善解人意”,自己把底揭开了:“哥,我听说和你联姻的就是苏家啊。”
一刹那,沈临澄脑袋里闪过一簇电流。
那点蛛丝马迹,他找到了。
华南第一回见苏酒的态度不正常。
她问苏酒叫什么,其实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确认苏酒是不是腾飞集团的那个小少爷。自那之后,一次催婚的话题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
如果苏酒不是他联姻对象,那么他妈绝对会过来提醒他的。
同样的,他后来也没在苏酒口中听过相似的话题,甚至苏酒他爸爸一夜之间就和自己的儿子单方面和解了。
这可太有缘了。
华拾雾看到沈临澄蹙起的眉头,提醒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一直是反对的,没关注过。”
“这样啊,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下苏家的喜好呢。”
“这些很好打听吧。”沈临澄随口道,“随便开个party,想搭你桥的人自然把话往外倒。”
“哪有这么简单?”华拾雾吐出口浊气,“苏父苏母倒是好说,苏大小姐常在社交场合露面,也容易。就是苏少爷,为人太低调,成年之后无踪无迹,嗤,像被雪藏的艺人。”顿了顿,他又说:“好像现在在当一个什么……营销号,瞧着就憋屈。”
沈临澄听到这,有些疑惑。
华拾雾对苏酒到底持什么态度?
瞧不起?那有为什么要到处打听。
真关心,就该主动去找人,当面聊。
“他会到场。”沈临澄放出这个消息。
“什么?”华拾雾在这瞬间的表情都险些没控制住,手上的鱼饵掉进湖中,溅起水花。他一双眼睛有些震惊地转向沈临澄,怀疑是沈临澄说错了。“他不是很久不出席宴会了吗?”
“这次会。”沈临澄没给华拾雾自我欺骗和自我怀疑的余地,他直截了当地拆穿华拾雾的心思,道,“怎么。你不情愿么?”
华拾雾像是还没有回神,仔细看的话,他的手是有些颤的。沈临澄进一步道:“还是说,你怕他说出一些对你不好的事?”
“表哥,你……”
“我问问。”沈临澄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这个锅甩给了华拾雾自己,“你说苏酒是我联姻对象,我也挺好奇的。”
华拾雾把鱼竿搁下了,仰面躺倒在椅子上。半响没说话。
于是沈临澄也把鱼竿放下。
就在这时,渔线移动,有条鱼上钩了。
从水波和渔线的松紧程度来看,是条大鱼。
“……我都多少年没回国了,没水土不服就不错了。”华拾雾失笑道,“本来是我问你的,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因为你和他认识啊。”沈临澄也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句话似乎藏着一个特别诱人的饵,华拾雾甚至还没听完,就猛地把头转过来。
他微眯着眼,神色中藏着几丝戒备。
“人我肯定是认识的,不仅我认识,这圈子里应该少有人不认识吧。”
“这倒是。”沈临澄见华拾雾不愿说,自己接过台阶,走了下来。“认识,但不熟。”
难得的是,华拾雾并没有迎合他这句话。
“我得走了。”沈临澄看了眼手上腕表,说道,“店里还有事。”
“就走吗?”见话题偏了,华拾雾脸色也变得快,笑道,“这船都没划完呢。”
“嗯,也不只是店里有事。”沈临澄也笑笑,“苏酒的事,我还得和你姑姑问问。”
“……”
要是华拾雾和苏酒有什么矛盾的话,对联姻肯定是有影响的。那么到时候,别说苏酒会不会到场了,东家是不是苏家都不一定。
华拾雾绕这么大一圈,其实主要是为了苏酒吧。
沈临澄这次来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不想逼华拾雾把其中经过告诉他,只是给华拾雾告不告诉的选择。
他们关系是挺好,所以不会撕破脸,沈临澄也才有闲心在这聊些有的没的。
不然就以“和苏酒有关”这一条,他就可以直接去挖消息了,还会花时间在这叙旧?
“认识吧……”华拾雾无奈败下阵来,他静了好一会,补充道,“十年前就认识了。”
“嗯。”沈临澄又坐了下来,表示自己在听。
“但我感觉,我认识的苏酒,和现在的这个。大不一样。”
“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他以前可不会想脱离家族自力更生。”华拾雾道,“骄纵,自傲,行事高调。这才是他。”
“你知道他现在的样子?”
“不知道。”华拾雾摇摇头,把桶子里钓到的鱼丢回湖里,看过水中被波纹搅乱的倒影,他看见自己皱起的眉头,“但光是听别人说他现在的生活,我就觉得很割裂。”
“我和他,以前……”华拾雾道,“是很要好的朋友。”
沈临澄挑了下眉。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华拾雾很要好的朋友是苏酒。
心中粗算了下,苏酒和华拾雾认识必定是在大学前,那时候华拾雾还在本地上学,反推过来的话,苏酒也是了。
沈临澄以前没在本地待过,何况他只是偶尔找华拾雾玩玩,对人家身边有几个朋友压根不在乎。所以对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不清楚,那再合理不过了。
“然后闹掰了。”旋即,华拾雾用五个字总结了他和苏酒的关系。
“你高考完后出国……”
“被他逼的。”华拾雾说完,自嘲般地笑一声,看向沈临澄,“表哥,你不相信,对吗?”
不,恰恰相反。
对上了。沈临澄想。
昨晚,苏酒才和他说过自己亲眼看见华拾雾出国。
只是沈临澄没办法把“逼”这个字和苏酒挂钩。
他忽而回想起自己曾听过的,关于苏酒小时候的事迹。
这个令人揪心的“逼”字,和华拾雾口中的“苏酒”,是能对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