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边，我总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你说。”徐枫杨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看起来像是化掉的雪花，清清亮亮。

“什么话？”谢边想，又来了，他又在拨弄那团火。

徐枫杨咬碎了嘴里的糖，轻巧道：“不知道啊，我心里好像有一座堤坝，挡住了千言万语。那些话就困在港湾里，被风一浪一浪地冲上来，有时候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想告诉你。”

徐枫杨停住了话语，回想刚说的话，有些啼笑皆非道：“哎，是不是有点肉麻了？”

谢边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晚上9点散的会，中间1小时休息时间，10点继续开会。

谢边道：“还有半小时，要不要去躺会儿？”

徐枫杨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困倒是没多困，主要是被二手烟熏得有点眼酸，休息一下也好。

他便跟着谢边来到会议室隔壁的套间，里面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灯光也是暖色调，还有简单的休息设施，单人床、沙发、办公桌、茶几若干。

没等徐枫杨说他坐沙发上躺躺就行，谢边不由分说，脱掉外套，按着他倒在了床上，直接闭上了眼睛。

疑似被潜规则的徐枫杨用脚勾来了被子，给自己和谢边盖上，轻声道：“长官，你刚刚发言的样子，真的帅呆了。”

谢边道：“不帅的话，助理就跑了。”

徐枫杨“哈”了声笑起来，他被谢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搞得脑花都酥麻了，在晕乎前赶紧道：“上校，你定闹钟了吗？”

谢边胡乱捋了一把他的头发，闷声道：“话真多，睡你的。”

徐枫杨就睡了。

心里有事的时候，人都不会睡沉。等到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两人先后睁开了眼睛，搓把脸直接去了会议室。

会议开到后半夜时，徐枫杨已经头痛欲裂，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颠倒作息开跨洋会议的时候。好在每一句话都是信息，不像上辈子全是没完没了的屁话和吹捧，还有应付反复无常的甲方祖宗。

因为复杂庞大的作战，徐枫杨难得有了正经事，忙得不可开交，全文背诵谢边和孟齐给他划的重点，堪比大考前夕，他莫名感受到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厚重感。孟齐这人又特别神经，想一出是一出。

经常徐枫杨前脚刚背完，后脚他又填鸭式塞进来一堆，容量堪比压缩包。以至于后半天徐枫杨把孟齐拉到边上坐好，自己打好报告再交给他，再临时丢炸药包就原地打死！

“哎，说真的，徐枫杨你这个记忆力真的恐怖。”孟齐打着哈欠道：“你是不是那种学生时代经常考第一的那种。”

徐枫杨也困倦地眯着眼睛道：“不是啊，记忆力是可以逼出来的，短时间可以记得牢，过段时间就不行了。”

孟齐揽着他的肩膀，道：“哥们，你是不是好久不当大少爷了？”

“怎么了？”

“等你们凯旋归来，我带你们去我家玩。”孟齐把头靠在徐枫杨肩膀上，哈欠连天道：“远风星是我们孟家的地盘，星际销金窟，宇宙温柔乡，你喜欢啥样的，我都能给你找到。”

赫里翻了个白眼，冷漠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满脑子男男女女那事儿？”

孟齐又跟赫里吵起来了，这两个人就没见正常交流过。

不过，这架过两天想吵还吵不起来了，随便他们吧。

临行的最后一晚，徐枫杨照常霸占了谢边的床。他要靠近自己的电源，才能坦然面对明天以后的危机四伏。

“记住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吗？”谢边摘下一直贴身带着的护身符，挂在了徐枫杨的脖子上。这枚徐枫杨送出去的护身符，带着谢边的体温又回来了。

“记得，你让我平安回来。”徐枫杨低声道：“我会的。”

谢边把他抱在怀里，压制住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不允许言而无信，知道吗？”

“好。”

睁开眼就到了要出发这天的上午。

谢边一早出门就没再出现过，孟齐送他们，也只能送到基地大门口。

“会有人暗中保护你们，有一位是专门接应的，有危险的时候会主动联系你们。”孟齐少见的严肃，道，“总之，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事到临头，徐枫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和赫里一起混入依然热闹的市集，再转到浪花市，瑞云早已等待在门口，一看见他们，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相较于一周前的魂不守舍，徐枫杨已经淡然了很多。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会激发人的潜力。往最好的地方想，则最大程度让人保持冷静。

只要想到身后还有谢边，徐枫杨就会心安很多。

然后，他自己选择的路，没什么好后悔的。

等两人和暗中护送他们的人都离开了，谢边坐在办公室里，对面是埃尔伯特将军。

老将军似乎有些疲惫，道：“谢边，虽然我通过了你的用人安排，但我仍然要提醒你，徐枫杨不是最好的人选。”

谢边不为所动道：“正如我之前跟您重复的那样，徐枫杨没有那么弱。这样的安排，不仅仅是出自于剿灭海盗最优计划的选择，更是徐枫杨自己的选择。”

“徐枫杨的选择根本不重要，你要真的为他着想，哪个军区都会配合你筛选出合适的专业间谍！”埃尔伯特难得有了情绪波动，他道：“你要徐枫杨拿自己的命，去冒险证明什么给你看吗？”

谢边幽深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师，冷淡道：“您多虑了。”

埃尔伯特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不明白，你说徐枫杨对你很重要，重要在哪里？”

谢边勾勾唇角，英俊的面容露出一丝冷酷的端倪，道：“我给过他选择，他坚持要去，还是为了赫里。”

埃尔伯特并不赞同，道：“不管他为谁，都是你在最终拍板，他很听你的话。”

谢边又收好自己的情绪，冷淡道：“徐枫杨是职业军人，体力虽然不是优势，但智商超高，情商远超大多数人，他甚至可以伪造出一张毫无破绽的心理测试答案。”

埃尔伯特真心觉得这帮年轻人花头太多了，一个比一个不安生，“伪造心理测试答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的心理测试是经过精心选择答案后，造出的‘合格’。”谢边道：“我看过他的心理测试卷子，均匀分配自己的不足，绕过不合理的题目冲突，谁看了这份卷子，都对此人精神正常的结论毫无异议。”

埃尔伯特道：“你在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我不需要怀疑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谢边冷漠道：“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偏偏又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

埃尔伯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我更不懂了，你知道他造假，还让他去当卧底？”

谢边闭了闭眼睛，将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会回来的。”

埃尔伯特无奈站起身，道：“谢边，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战场，最不可能得到解脱的就是‘后悔’。”

谢边道：“我明白。”

说完埃尔伯特便起身离开，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光线慢慢暗了下去，预示着时间到了傍晚。谢边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伸手打开徐枫杨的电脑。

前一天晚上，徐枫杨写了一封“遗言”，然后把电脑留在了他的房间里。

徐枫杨基本不工作，电脑密码还是初始密码。谢边输入，然后屏幕亮了，桌面只有一个txt.

谢边点开，文档里只有一句话。

“希望有人能记住我的名字，”

谢边看着这句像是没说完的话，沉默了很久，随后，修长的手指在那个断掉的“，”后，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关闭了电脑，放回原处。

正在蜿蜒的山路上吹风的徐枫杨，面对群魔乱舞的陌生人，深呼吸一口气。

稳住，我们能赢！

他稳住心神打量周遭的环境，心里惊叹地下城居然也能造出这么逼真的山林环境。

他和赫里在浪花市和瑞云汇合后，就上了他们的车。一开始还是熟悉的地下城市区，慢慢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有一段路全是黑暗的环境，反侦察做到极致。

最终到达的地方倒是别有洞天，像是到了森林风景区一样，高大的树木、葱茏的灌木，甚至还有鸟鸣啁啾。

这里恐怕已经是海贼的势力范围，不像浪花市那么强的人工感，这里的环境过于真实，无法分辨，一定是大手笔的人才造的出来，海盗地盘无疑了。

“枫杨，小赫，你们喜欢什么车？”震天的机车轰鸣声和上百号人欢呼的嘈杂声里，瑞云大方地指着身后的一排车，笑道：“这是我们自己的车，你们可以随便骑。”

赫里一脸的苦大仇深，“不要！”

这样的表现并没有引起瑞云的警惕，反而因理解而不去触赫里的眉头，因为徐枫杨一来就为他们俩打造了极其合适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