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受到庞绅勋以轻飘飘的姿势落下这一记重击的人们真的被一击捶成了伪脑残,什么话都不敢说,因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的话,下一个赔偿金被翻倍的就会是那个“英雄”。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装死,哪怕大家在心里不停地吐槽着,却受限于金钱冷冰冰的压制,不敢说一声不,像一方被死死压住的禾苗,再也没有生长的希望。
没有希望是人类最可怕的状态之一。
不过即使都不敢开口放气,有一些脾气比较暴躁的人依然忍不了,他们气得暗戳戳呲牙,想把庞绅勋扁成稀的,再打散成一堆细胞,弄成比原始还原始的状态,让他再也不能祸害人。
但是看到庞绅勋不停舞动的手指,这些人又没底气地泄了,只支愣了不到二十秒。他们抱以希望的目光看向原本带头鼓动大家的寅边虎,才发现平时威风凛凛的虎爷现在不仅一句话都不敢说,手更是已经没骨气地抖成了糠筛。
寅边虎抖是因为,现在这个费用他家里已经完全出不起了。
从小不愁吃穿不愁钱花,甚至还很是有些铺张浪费的他,第一次受到了物质代码的压迫。
钱就是物质世界里最基本形式的代码。
跟着他来起义的大家则觉得:得,虎爷都栽成了这个颓样,我们这些人也没戏了……
中心一松软,树根的抓握力变差,周围的泥土就开始各归原位,年轻人们的士气开始涣散。不过,再差的环境里也总是有几颗“冥顽不灵”的石子,这里也一样,到目前为止仍然有几个心性顽强的人在默默地进行自我心理抵抗。
虽然没什么作用。
庞绅勋继续加算着金额,在不知道多出多少零零碎碎的金额,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停下那双残忍割人血的爪子,把计算机的屏幕翻转了过来,给众人展示,并且笑眯眯地表示:“这是一个人的例子哈,后面的每个人都会按照这个标准来算。放心吧各位,解约是一件大事,不能马虎,我今天会对每一个人尽心负责的。”
有资历老一些的听懂了他的意思,在台下小声地解释说明:“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会认真算我们每一个人的赔偿金,只多不少,绝对不存在合理这一情况。”
听到的人们发出了一声过于无奈,导致精神随时会断裂的苦笑。在场的这堆人里,最有钱的也就是寅边虎了,他都支付不起这笔赔偿金的话,就表示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得玩儿完。
寅边虎抻直脖子,怀揣着蹦到像发条失控一样的心,谨慎地看了一眼计算机屏幕上比原来的两百万多出N倍的数字。接着,他心里一急,两眼一翻,竟然原地倒了下去。
“虎爷,你怎么了?!”
“虎爷醒醒!”
很多人傻眼了,寅边虎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而且还是被违约金给吓晕的。众人乱作一团,主心骨散了之后这堆人也彻底乱了方寸。
大家分成好几拨,主要阵营是两种,有的忙着抢救寅边虎,免得他被乱脚给踩扁,有的趁机挤过去看计算机上最后总结出来的数字。
庞绅勋在混乱之中独坐莲台,大方地将那串不知道有多少位的数字给展示了出来,他的不藏着掖着刺痛了很多人的心和脸。
其实有时候,大可不必这么大方……但是上位者压根不会体恤民情。
所以看到违约金总额的人也不出意外的,几乎都在一瞬间灰了好几个度,有的更是直接变僵硬了,又急忙被人给抬了出去,免得再发生点什么意外。
好多人都被庞绅勋的阴险,以及他手里那方屏幕中的天文数字给吓到掉色。
数字炸弹的爆炸让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抢救寅边虎的声音,再也没有人吵着要申诉。大家仿佛集体失忆了,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
庞绅勋这位老屠夫经验足到,一出手就把刚才领头的鸡给杀得非常好,滴血不流又让哀鸿遍野。看到场子里再也没有人敢胡闹,他满意地露出一记虚假的慈祥微笑,仿佛死神趴在生人耳边唱出来的绵绵哄睡词,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在过家家,君无戏言,庞绅勋算出来的数字是真的需要他们实打实,对应到毛分去赔付的,再闹下去,这个数字可能会继续增加,而这里没有人出得起这种巨款,否则他们也不会离家之后签下一纸卖身契。
庞绅勋手里拿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计算器这么简单,那玩意儿的威力堪比阎王爷手里的点卯簿,圈谁谁死。
一屋子都是被记了名的凡人,谁敢再没头没脑的招惹上座的那尊煞神?除非不怕自己“死”得再快一些的。
大家心里苦,起义这件事就算了吧,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对面实施次元压制,我方牺牲过于惨烈。
而且在这里的一小部分人,账号巅峰期的数据比寅边虎要好很多,他们的违约金只会更离谱。
在局中的时候,大家看着涨高的数据,当时只顾着兴奋,觉得自己是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现在被屠夫强行拖拽到了局边缘的位置,即将被宰杀,才发现原来吃得越肥的鸡,死得会越惨。
地狱中魔鬼的晚餐不是那么好吃的,就连一粒露水都标好了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凡人的肉眼看不见。就像资本家散发出去的金钱,每一分都有他的用意在其中,或许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或许是为了巩固自己好人的标签,或许是为了收获声望。
但这二者的区别在于,魔鬼的代价直接面向人身性命来收取,而资本家再不济也是个人,是我们的同胞,交送出去的蝇头小利一般不会用来害人,反而也算是间接做了一些好人好事,于社会和资本家自己而言,达成了双赢。
雄赳赳气昂昂闯进办公室里的人们如今哄闹着,用嬉笑打闹和忙着照顾几个吓坏的人等等各种像八宝粥一样杂乱的情绪跟理由,掩饰着自己的无力以及面对巨额金钱债务的慌乱。大家脸上装作明朗,却虚虚地笑着,背后紧紧地夹着尾巴,行色匆匆地散掉了。
所谓的起义,最终结果却是出师即逊。
几个男生像抬猪肉一样把没骨气昏死的寅边虎和吓成石像的两个兄弟给抬了出去。
办公室里仿佛上演了一出闹剧,剧落幕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庞绅勋笑了笑,这群人来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仓惶。就好像挺直身子迈进来的一群公鸡,现在却全部变成了落汤的可怜模样,只配让人啧啧咂嘴调谑。
欺压了一大群人的爽快感觉让他翘起嘴角,充满脂肪的皮肉因此像山峰一样堆叠而起,遮挡住了这张好商量的面皮底下真实的情绪,这样的他显得油腻又滑稽,同时还微妙的有一些……不好招惹。
在社会这口锅里滚过很久之后,真正厉害的老油子从来都不会让人一眼看穿自己的好坏性质和相处难易程度,特别是心思,藏得只会更加深沉。
皮笑肉不笑和一张天然的人皮面具,以及完美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这些是每一个社会人都要修炼的护身道具,生活自然会教会“社会人们”应该怎么做。
因为社会如此纷杂。
当然,于社会人而言,相对的非社会人,比如说在森林里长大,完全脱离于人群之外的孩子就不用这么做了。他们护身的东西只有被无限加强过的“真实”,而这最好的体现就是敏捷的反应力,速度够快,爆发力够强的四肢和优秀的五感侦察能力。
以办公室为幕的这一出舞台剧终于落幕,结局让演员意想不到,又完全在观众的意料之中。
挣扎半天,还是悲剧。
于“上层人”而言,却是一出喜剧。
……
寅边虎是在园区的那间小诊所里醒来的,现在这小诊所的大夫已经换了,比起之前的那位来说,现在这位的医疗技术虽然没好上多少,甚至可以说照样不靠谱,但是感冒发烧跌打伤之类的小毛病还是能治的。
之前的那位在闹出看诊事故之后溜之大吉,整个园区的人都不知道他遁去了哪里,警察到现在仍然在焦头烂额的追查。
但是由于那个女孩子的摔伤虽然很致命,但是却并非别人所为,诊所的大夫仍然需要坐牢,但是却构不成蓄意杀害,追查组的人员没有大功勋可以拿,对待工作的态度也就有些松懈,这让那人逃得更加不知去向了。
女孩死得冤枉可怜,青春年华命丧于此,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表面上诊所和公司没有关系,警察没有办法直接对帝盛问责,有直接关系的园区最终也只是交出去一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
而金京园区里明面上不只有帝盛一家公司,虽然实际上在这里盘踞的是一伙势力。
但是,法律得讲究证据。
人类有时候会绊住自己的脚,但是为了维护大世界的治安,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哪怕这方法很笨,只要它能最大范围的保护人,它就是很好的,甚至是最好的。
因为人类参差不齐,因为治“安”很难,治国更难。
黑吃黑,黑勾结黑,黑色结成了一张密网,遮天蔽日,不费一番功夫先铲除这些覆盖在园区上方的黑网的话,阳光很难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