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槐安的死对于闻雅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这意味着闻家从此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对于自己最亲切的亲如弟弟的徒弟的离去,时安也显然还没有缓过来。他虽平日里一副漫不经心的冷血模样,可其实打心底里比谁都在意世间的暖气秋色。
那个会一直追着他叫“老大”的人彻底的离开了,祁水也不见了踪迹。
时安不希望自己的心绪一直被情绪控制,
决定慢慢静下心来,梳理了一下昨日与阿瑶的对话,心里猛地明白了祁水让阿瑶来找闻雅的原因。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时安感到有些诧异,某种意义上来说,阿瑶确实隐藏地很好,在昨天之前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一切都越想越有些不对劲。
“阿瑶,你住这间吧。”
时安房间的隔壁传来声音,是闻雅的。
阿瑶原本住的是槐安的房间,如今槐安回来了,随从们要再打扫一遍槐安的屋子,然后在那送他最后一程。
闻老先生去世时用的白布还没有拆下来,本来这几天打算大家伙一起帮忙拆了然后好好打扫一下闻宅的,如今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
现在阿瑶呗安排到了时安旁边的客房,虽然位置偏僻但胜在安静。和时安一样,在阿爷走后,更喜欢安静的环境。
阿瑶笑着点了点头,闻雅大致交代了一番便走了。
透过窗户,时安看到闻雅的泪水早已收好,又是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魄力十足。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闻雅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总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虽然这个有点暴躁的发小好像不太待见他和时泽,不过从小到大的情谊总不会变。
闻雅走后,阿瑶便起身摸索着到了门口,用手四处熟悉了一下。
时安屋子的门没有关,阿瑶顺势摸索着走了进来,却在门槛处不小心绊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住。”
阿瑶抱歉道。
时安并没有回话,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别演了。”
时安开口道。
“时安?原来是你啊,我还怕是哪个不认识的人,还要解释很久。”
阿瑶突然释怀地笑了一下。
“说说吧,祁水让你来闻宅的事。”
时安说道。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是阿水和我说有危险,所以我就来了。”
阿瑶耐心地说道。
“噢?是吗。什么时候。”
时安又说道。
“就是我来敲门的那天早晨。”
阿瑶坚定地说道。
“她一个人?”
时安说道。
阿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双眼皮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找你的不是祁水,是别人吧。”
时安说道。
“就是祁水。”
阿瑶非常确定地说道。
“可是有神力的人想要模仿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在神力研究中心进修过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确定。”
时安的语气变得严肃。
“气味,一个人的气味是不会骗人的。”
阿瑶又说道。
“我知道你的神力压根不是对气味敏感,那只是你为了自身安全作出的伪装。”
时安又说道。
“你的神力是读心术。读的是一个人在产生极端情绪下的潜意识里面的想法,而我现在潜意识很平静,所以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时安分析道。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找你的人不是祁水,只是为自己搬进闻宅找了个理由。你以为自己做的完美无缺,可是你忘了,我也是个读心术好手。”
其实时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袋空空的,也并没有用任何读心术,只是在用这些话试探阿瑶。
“时教授,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应该现在去找祁水,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争辩。”
阿瑶有些恼了,摸索着想出去。
时安看出来了她的逃避。
“我不去找祁水,不是正合你意吗。”
时安继续试探道。
“来找你的人是阿研吧。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也是她让你来闻宅的吧?你应该早就知道槐安的死吧,那个尸体的腐败程度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瑶呆站在了原地,双眸无神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小声说道,“时教授,你应该好好休息。”
门哐当一下关了起来,阿瑶被时安锁在了门内,
“你是阿研的眼线?她是什么时候加入审判庭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加入她的。”
时安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怀表滴答滴答地在两人间响着,似是某种倒计时。
“我不是。”
阿瑶低下了头,语气变得冷静。
“坐下吧,别演了。我知道你没瞎。”
时安边说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阿瑶皱了一下眉头,转身朝椅子上走去。
她天生异瞳,看起来好像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纱,但其实她能看见,当年神力侵害她的身体也没有到让她失明的地步,读心术不是什么反噬性很强的神力,这一点时安很清楚。
阿瑶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缓缓开口道,“时教授果然料事如神。”
时安并不想知道为什么阿瑶要装瞎,但是很显然她的伪装没有破绽,甚至直到时安发现她会读心术后才看出来一点点。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阿研,不过我确实亲眼在后山看到了槐安被杀。”
阿瑶说道。
对于她的话,时安只能信三分,这个人太擅长说谎了。
“哦?”
时安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向他刺了一刀,一个女人慌张地扑了过去,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阿瑶又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时安问道。
“我来敲闻宅门那天。”
阿瑶又说道。
这件事和时安看到的能对上,阿瑶确实没有说谎。
“他们看到我了,我只能假装我瞎了,然后摸索着离开。我怕他们,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们了。”
阿瑶又说道。
对于这句话,时安很难界定真假,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你有见到祁水吗。”
时安有说道。
阿瑶使劲摇了摇头,“这我是真没见到,我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理由让你们收留我,所以只能编了个谎言,对不起。”
阿瑶真诚地说道。
“外面动荡,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肯定不会让你受牵连的。”
时安又说道,随后打开了门,“你可以走了。”
阿瑶犹豫了一下,时安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以后你接着演你的戏,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安说完后,阿瑶才放心地离开,才踏出屋门,立马又变成一副很真实的瞎子模样。
时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屋中。
*
第二天清晨,时安早早起床,决定去时宅看看,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是时候回去料理一下后事了。
街上不仅寂寥无人,还多了几分杀气,似乎是血腥味太重,很像是自己身边的人传过来的。
时安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确实很少有人独自敢上街。
确实最近时安身边的命案太多了,所以自然这个街上只有他能闻到那股味道。
时宅的大门有些斑驳,更像是血迹溅上去后对整个华中城的示众警告。
时安走了进去,阿树他们的尸体还完整地躺在那,时安在离开时宅前用神力封住了他们的尸体,想下次回来给他们好好安葬。
今天他回来也是为了这个。
时安将尸体认真地包裹着,用一层鲜花一层绿叶盖住,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他不想让他们潦草地在火中变成一把灰,索性多些时宅里的绿叶红花的陪伴,也更显得庄重。
他是学着自己母亲去世时时家人的火化下葬方式为他们下葬的,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离去。
这次他又亲手埋葬了他们。
时安细心地打理着每一位随侍,华中城内绝对没有一个人见过时安这幅温情模样。
“阿树,你带着大家,下辈子,好好活。”
时安在一团大火前默念道,这是他对他们最后的祝愿了。
所有人的尸体一点点消失,一点点化成灰烬。时安又将灰烬好生装进一个个盒子里,带去后院的蓝花楹下准备埋下。
这里是时宅最美的地方,现在也一样。
后院里仍然颇有生机,和时宅,和华中城都格格不入,这里也的的确确承载了太多关于时安的美好的记忆。
按理说这些骨灰应该埋到后山的,可是时安确实也不舍得让他们孤孤单单地在那,毕竟除了时安,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他们,会愿意每年为了他们去后山祭奠。恐怕连华中城公开的祭奠仪式里,都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吧。
时安做好了一切,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微微隆起的额头划了下来,沿着挺拔的鼻梁滴到脖颈。
他确实生的好生帅气,很难说中秋节城民们集聚街头等着他献香时没有任何私心。
“时安。我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似冲破黑夜的光穿进了时安的胸膛。
时安双瞳猛地颤了一下,转身看去。
祁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白净的脸庞上与浓密的睫毛相得益彰,红嫩却又毫不浮夸的小嘴只要微微一笑很难不让人倾倒。她不用加以粉饰就是一个清冷可人的佳人。
她进入了他的视线,和他在心室里见到她时一样,让他无法控制地停下来去替她去打破自己的界限,破坏心室的规则也要救下她。
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时安的心室,除了祁水。
时安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快步走上前一把将祁水拥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