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离扣着兜帽埋头大步朝前走，心脏剧烈的Duang Duang 鼓噪，丝毫没有喘息片刻放缓节奏的架势。

室外骤冷的空气让苏云离混乱的意识开始慢慢回拢，被冷风一激灵，苏云离回过神来，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生气而开始继续生闷气。

刚刚在包厢里，讨厌的显眼包明明起身走开了，终于不再嗡嗡嗡婆婆嘴一样缠着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暴跳不以的青筋可以偃旗息鼓的歇歇。

可随着那人的离开，苏云离的烦躁莫名燃到了巅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浊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口，他讨厌这里，讨厌人群，讨厌喧嚣。

尤其戳在眼前“声情并茂”情歌对唱的那两个人，分外碍眼，片刻都不想再看到。

揉了揉眉心，苏云离闷头猛然踢走一块石头。

“哪儿来那么大火气。”懒洋洋的声音在忽然在身后响起，在空荡寂寥的街上分外清晰。

苏云离脚下顿了顿，青筋又隐隐有暴跳的趋势，双手插兜，充耳不闻闷头朝前继续走。

“石头招你了？”声音逐渐靠近，带着微微的喘息，顾青是跑着追上来的。

“我一唱歌，你就走？”顾青继续发问，呼出团团青白的雾气。

不说还好，苏云离听罢突然眼神一暗。

“难听的要死，破锣鸡嗓子。”

“我？你说我？你说我是破锣？？还是说我是鸡？？”顾青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可置信，“人们都说我唱歌像郭顶，郭顶你知道吧，不是顾同学，你说我唱歌没发挥好可以，但你不能说我菜，说我唱歌难听，我完全不接受。”眼睛转了转，顾青又道：“你是说她吧......叫什么来着......”

顾青把美女名字忘记了。

皱着眉硬生生想了半天，顾青最终甩甩头作罢：“想不起名儿了，我去你这人不说话则以，一说话是真的损。”顾青也跟着踢走一块路上的石头，有点闷闷的说话：“和她唱歌倍儿煎熬，白骨精吃唐僧肉似的，那眼珠子，唰唰唰的上下扫，你看，我浑身鸡皮疙瘩乱冒，歌没唱完我就跑出来了。”说着，顾青刷起袖子还瞅了瞅自己的小臂：“绝了，现在还冒着呢，女人真可怕。”

苏云离嘴唇不经意间勾了勾，阴霾微微散去点：“难听。”

“你这什么耳朵。”顾青无语，插着兜和苏云离并肩走，“我从小唱歌就好听，娘胎里自带的优秀技能，抛开脸不说，光是听我唱几句歌，有的女的就受不了了，乌泱泱的沦陷，我一般......”

顾青越说越得意，眉飞色舞。

旁边人的脚步又加快了不少，避瘟神一样蹿出去几米远，明明天气不冷，顾青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哆嗦。

“诶你......”回过神，顾青皱眉，旁边的人似乎又布了寒冰结界。

“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气。”顾青疾步追上去，仔细端详着旁边已经结满冰霜的侧脸。

从晚上见他的第一面，顾青就觉的他不高兴，平时是淡，今天是寒。

寒冰刺股。

“喂——”顾青的手重重按上他的肩：“我说大兄弟......”

苏云离瞬间僵了一下，身体自我反射般，一下子反身迅速捏住顾青的手腕，“别碰我。”

接着伴随狠厉的一拧。

顾青五官瞬间皱在一起，擦他妈的，这小子发什么疯。

“别——招——我。”苏云离扳着顾青的手，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他，一字一顿。

顾青被对方眼睛聚集的杀气冰的心惊胆战，脸上却尽力维持着坦然自若。

“小狗才招你。”顾青眼睛一眯，表情不善。

汪汪汪，顾青默默垂泪在心里叫了两声。

吸了两口冷气，顾青决定先服软：“求大哥放手......”

扳着的力道消失了，苏云离面无表情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人果然吃软不吃硬，顾青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继续跟上去。

“肚子饿了，我请你吃夜宵吧。”顾青语气又开始欢脱。

“不。”

“哦，那你请我也行。”顾青环顾四周这个点还在营业的美食店铺。

“我肚子都饿扁了，奔着来赶场子，晚饭都没吃几口。刚手腕还差点折了。”顾青说着，刷起袖子心疼的吹了吹泛红的手腕。

苏云离：“......”

“我要吃酸汤鱼，酸酸辣辣。”顾青吞了吞口水。

苏云离沉默一瞬，清醒的发现这个男人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潇洒恣意地活在自己的频率，说着不着边际又离谱的话，看似不合时宜的想法却又分外坚持。

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莫名其妙被拉入他的语境，思考他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跟上了他的节奏。

抬头呼了几口气，淡淡的白雾飘散。

春寒料峭，天气有些冷。苏云离却清明了不少。

他转过头，旁边的男生没有低头闷着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在找一家能做酸汤鱼的店。男生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像他的眼睛一样漆黑一片。

两人默默的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一个十字街风口，强风打着旋儿呼啸着扑过来，苏云离紧了紧卫衣帽的带子，裹紧羽绒马甲，侧过身避风。

顾青打算倒退着走，转身一侧目，就对上了琉璃一样清冽的眼睛。

一个侧着身，一个倒着身。顾青把脸转向苏云离这边，两人脸对着脸走。

“喂，你心情好点了么。”顾青倚着风边退边问。

风把他的头发吹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向他这个人一样，恣意狂放的很。

“顾青。”苏云离突然盯着他出声。

顾青一愣，放慢脚步，看着眼前的人。

苏云离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麦当劳，开口轻轻的说：“这个吧。”

这么晚了，饭馆都歇业了，只有一家麦当劳还在营业，晕黄的灯光点亮黑暗的角落。

“你请？”顾青呆呆的，有点不能适应苏云离突然转变的态度，刚刚还冰封千里不愿意跟自己有片刻交集。

“走吧。”苏云离飞快的做了个偏头的动作，浅浅地勾了下唇角。

云散烟消，霁月皓皓，清浅的笑意朦胧淡然，片刻就消失不见。

“那我必然自己要吃两个套餐。”顾青龇牙一笑，露出一排白牙，眉宇舒畅。没待对面的人有所反应，已经飞身朝前奔去，身形舒展，黑发飞舞。

“随你。”

清冷的声线转而消逝在风中。

**

人饿了，吃什么都是神级美味。

顾青坐在麦当劳大口大口嚼着汉堡，生菜牛肉裹着香浓的芝士在嘴里炸开，再猛吸一口冰镇可乐。

“咕嘟咕嘟.....”

“嗝——”

苏云离眉心跳了跳：“别呛着。”

顾青明显噎住了，费力咽下去嘴里的食物，打了一个饱嗝。

又转头抓起鸡翅啃了一大口抬眼看他：“鱼粉那次你也这么说我。”

“饿成这样，你当包厢里的食物是贡品么。”苏云离皱眉看着顾青开始拆另一个汉堡。

顾青一顿，想到乔涵娇滴滴递水果那茬儿。愤愤咽下嘴里的鸡肉，看着苏云离：“气也气饱了。”又低下头去咬汉堡。

苏云离清瘦的下颚线紧了紧，没说话。

顺着水果的事情，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一触即分的吻。

“轰——”脑子又炸了一下。

顾青一下子被呛到，疯狂开始咳个不停。趁着慌忙找纸巾的间隙，顾青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人。

一眨不眨盯着地面，浑身僵硬无比，手指头无意识抠着桌面，也不知道在发哪门子的呆。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起包厢里那个轻如羽毛的吻，像梦一样不真实，仿佛这是属于男人之间一种不可言说，注定封尘进角落的小插曲。

春寒料峭，星星挂了满天。

寒冬过去，春夜满满，盛夏就要来了吧。

顾青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