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亲爷爷，你就别胡闹了，我亲爸和亲妈还要考试呢！”沈桄放下画笔，微撅着嘴说道。

平时不怎么在家的亲爷爷这一周总是在家，这个家里每天都是低气压的。

虽说沈耀已经足够注意不让沈桄和沈亮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但是家里就这么大，沈桄多少也听到点，更别提今天沈浩和沈耀出门的异常。

再说沈桄已经一周多没有见过妈妈了，虽然沈耀已经极力安抚，叫沈桄等一等。

可是沈桄有自己的想法，爸爸妈妈说了他们要准备一个很重要的考试，平常都很少陪桄桄玩了，亲爷爷还总是抓住爸爸妈妈不放，会影响爸爸妈妈的！

况且爸爸妈妈不在一起，岂不是没有桄桄了，既然桄桄在，爸爸妈妈就是会在一起的，爷爷阻止有用吗？

既然没有用，那他能不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猜测只是猜测，没想到会成真，因为天降“惊吓”，沈浩被沈桄的几句话震撼到，跌坐在沙发上。

亲爷爷！

他不到四十五岁，而他的大儿子才十八岁！

他十八岁的儿子有个五岁的女儿？！

亲眼目睹沈耀和程雨杉卿卿我我的时候，沈浩是气愤，他内心并不觉得他们走到更亲密的一步。

现在沈浩只觉无力，荒唐啊，他的孙女已经五岁了。

只是从逻辑上说，不应该啊，沈浩很仔细地查过程雨杉的简历，没有几个月的空白，二十几岁还说说，十几岁怎么可能，过去的龙海即使再乱，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女学生怀孕了吧。

不过，沈浩想起有时候网页自动跳出的社会新闻，什么女学生不知道怀孕，厕所产子之类的，不是没可能的，可把这种事套到沈耀和程雨杉头上就离谱。

更别提生了个孩子，养在外面，又在要上学时因为户口问题撒谎带回来，这种事，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也不对，沈桄一看就是物质上极其优越，被娇养出来的孩子，很符合家里有了两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女儿的那种娇宠。

程雨杉家的情况养不起也养不出这样的孩子，同时沈浩也不觉得沈耀有这样的能耐。

莫非是蒋梦瑶给隐瞒着的，把孩子送到她娘家养着，虽说大舅子承欢两老膝下，不过两老还是念叨着远嫁的女儿和逐渐长大的外孙，会宠再小一辈也正常。

所以她不反对沈耀和程雨杉的事，甚至在肖老师面前也摆出一副她很赞成的样子。

没错，是该隐瞒，算下年纪，未满十四周岁，不管是不是自愿，男方都算......沈浩疲惫地遮住双眼，是该藏起来。

这就都圆上了，所以沈浩看着被他打电话叫回来的沈耀，已经没有了发火的力气。

沈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男人，但也是人到中年才开了小差，但他这个看似在认真学习儿子更甚，小小年纪就乱搞，他就生出这么个逆子！

“爸爸，我刚才叫亲爷爷，亲爷爷了，”沈桄小跑着到沈耀跟前，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其他的没有说。”

“桄桄不是答应不说的吗？”难怪了，沈耀这才知道沈浩电话里叫他现在立刻马上回家的用意。

“可是，”沈桄神色坚定地说，“桄桄觉得能说。”

“没事，说就说吧。”沈耀摸了摸沈桄的头，沈桄这孩子是很有自己思想的，她想做的事情遭到反对，小嘴巴拉巴拉地能说出一条一条理由来。

那么相似的两张脸在眼前晃着，沈浩现在觉得几个月之前的自己瞎了眼，远了两代的亲戚有这么像的吗？

“沈耀，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第一时间就报警。从你上学起，就有司机车接车送，她究竟是怎么勾引你了？你还能找出时间生个孩子，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可真行！”沈浩讽刺道，这点心思放到学习上，他还用得着给他争取添翼名额吗？

“爸爸你不厉害吗？明目张胆出轨，月抛情人，无缝链接，我有女儿怎么了，我的女儿是因为爱才回到这个世界上，”沈耀冷笑道，“不知道我另一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胚胎，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

沈浩面色铁青，他出轨是这个家公开的秘密，没想到今天沈耀直说出来了，他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想挥巴掌，这次沈耀同样没躲，他直接拦住了沈浩的手臂，“打啊！”

沈桄懵懵懂懂地看了眼沈浩，她有时候懂一点，有时候又不太明白，未来亲奶奶和亲爷爷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她几乎没有见到过亲爷爷。

原来亲爷爷真的很讨厌啊，他还会打人，沈桄后退一步，要和沈浩划清界线。

“沈桄，你！”沈桄的动作太过明显，更是刺激到沈浩，“沈桄，一口一个姑父的，你小小年纪就会撒谎了。”

“你不要把帽子扣到桄桄头上，是我一句一句教的。”沈耀让桄桄躲到他身后，“你别把气撒到小孩子身上。”

“沈耀，我就是这样教你的？”沈浩放下举着的手，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自己沈家的孩子。

“一回家就吵吵嚷嚷的，一个个都没事做了吗？”蒋梦瑶推开门，就看到了僵持着的父子，她首先抱起沈桄，远离正在情绪中的父子两。

“奶奶，我是不是不该说。”沈桄略带无措地低声说。

“桄桄没错。”蒋梦瑶已经从沈浩气急败坏的电话中知道了事情经过。

沈耀和程雨杉还不够了解沈浩，说赢了他，他并不会反省通融，反而会恼羞成怒，明招不行，就用私下的对付人，现在可是关键阶段。

其实桄桄是对的，点破了桄桄的身世，沈浩终究会顾忌着点。

“耀耀和桄桄明天还要上学，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跟你说。”蒋梦瑶用眼神示意沈耀把桄桄接过去。

开车回来的时候她在别墅拐角见到了走来走去的程雨杉，孩子很久没见过亲妈了，也怪可怜的，本来在未来好好生活的孩子......

“妈妈！”沈桄被沈耀抱出别墅的大门，就眼睛很尖地看到了自己久未蒙面的妈咪，她从沈耀怀里跳下来，直奔程雨杉。

“怎么了？”见沈桄叫完妈妈，就没再说话，久久地埋在她怀里，不似平时活泼的样子，程雨杉问沈耀。

“我和我爸起了冲突，我爸准备动手了，我拦了，桄桄吓到了。”沈耀也是懊悔，他明明可以正向和沈浩沟通的，但是沈浩开口就是极具火药味的指责，他也没忍不住。

“桄桄吓去了吗？”程雨杉轻拍着沈桄的背，知道沈耀是很重感情的人，他把父母看的很重的时候，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去责怪父母。

同样沈耀把桄桄和她看的很重的时候，他就很想在能力范围内给她们最好的，一点不对就想着先反思自己。

这就太苛刻了，沈耀已经做的很好了。

“一点点啦，”沈桄抬起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她心中认为的一点点，“我知道亲爷爷不应该发脾气，就不能好好听爸爸说话吗？还有，我很久没有见过爸爸凶凶的样子了。”

“很久没见？那就是有了，怎么凶凶了？”程雨杉有意转移这父女两的注意力。

“爸爸不会凶桄桄，他工作的时候会凶人，”沈桄从程雨杉怀里跳下来，思索了几秒钟还是说了实话，“桄桄很很很不乖的时候，爸爸也会教育一下下。”

一点点，很很很，一下下，沈耀和程雨杉相视一笑，桄桄小朋友还真有一套自己的计量方式。

“妈妈，妈妈，我还是有点吓到了，需要逛夜市才会好。”沈桄见爸爸妈妈高兴了，也高兴起来，“这么多天，亲爷爷看得紧，爸爸好久没有遛桄桄了。”

真的，沈桄有意可爱起来的话，让人没有招架之力的。

所以，夜幕落下，一家三口到了麓山南路的大学城，“沈耀，阿姨怎么说的？”程雨杉和沈耀找了个糖水铺坐下，沈桄则在外面寻觅摊子上的美食。

“说了实话，要不然一个大活人消失了很难解释，”和程雨杉聊了一路，沈耀的理智重回脑袋，“毕竟我们都有预感，桄桄在这个世界不会停留太久了。”

程雨杉看着距离自己几米之远，眼巴巴等着糖油粑粑的沈桄，“没错，今年的七月十五号，会有号称二十年一遇的魔羯座流星雨，岳麓山上有绝佳观景点。”

是真的舍不得，可是桄桄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他们，又不是他们。

沈耀带着沈桄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风平浪静，沈桄带着打包回来的美食去楼上诱惑沈亮去了。

蒋梦瑶说沈浩想静静，去外头静静去了。

去情人那里静静了吧。

三十四

第二天，沈耀照常到学校，一进班级门就知道个不算好的消息。

肖主任遗憾地说清北添翼招生考察组头一天露了口风，他们更中意沈耀。

但是当天晚上就接到实名电话举报，说沈浩私下利诱竞争学生，这场竞争存在不公平性。

沈耀响起程雨杉说过沈浩在见她之前一直留在那个酒店，难道就是利诱李燃？

他们父子是不是天生不合？

最后考察组和学校，以及双方家长达成最后的协议，一模二模三模的平均成绩定胜负。

那么，虽然有些曲折，沈耀收拾着书本，是他的，还是他的。

当天中午的学校天台，李燃约了沈耀一见，沈耀听到了一段多年前的往事，他的爷爷以提供金钱支持李燃爷爷治病为由，半威胁半施恩式要求李光林让出星洲工业大学的名额给沈浩。

沈耀总算是知道了沈浩对物理的执念从何而来。

只是，人是多面的，沈耀心中的爷爷不是这样的，当时亮亮还没出生，爷爷对他这唯一的孙子是极好极慈爱的。

“沈耀，后面的模拟考我考不过你，我认，但是我绝不会开始就放弃，”李燃说出了自己的宣言，“我爸输的那次我会替他赢回来。”

“你爸爸没有输，沈浩一辈子都记得自己的名额是怎么来的，他从来没有堂堂正正，正面战胜过你爸。”

“沈耀，可是我们家家破人亡，你们家代代相传的富贵，从世俗的标准来说，你家就是赢了，我不知道你们家是不是天生和我们家相克，什么都要和我们家抢，就连...”李燃努力咽下连后面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就连喜欢的人都一样吗？”沈耀反问，程雨杉本来就该和他在一起，怎么就是抢了？

“我尊重程雨杉的感情。”李燃说道，其实他最近忙于学习和担忧奶奶的病情，一些淡淡的青春萌动慢慢地淡了。

“没错，是我奶奶因为想到往事气愤不已，打的举报电话，但她说的是实情。沈耀，我只希望你爸这次能堂堂正正，让我们公平竞争，不要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李燃握紧拳头，“你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学生，我有证据的，如果你爸私下......”

“我只做过一件事，发帖子，其他的事我本人没参与过，”沈耀的脸随之沉下，“就学校名额来说，当年的交易是成立的。如你所说，我爷爷确实全包了医药费，但是癌症是世界医学难题，没有救回来没有办法的。”

“何不食肉糜？沈耀，我以为你改变了，原来你还是你，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你？”沈耀的话太过无情，却也无情得让人难以辩驳，李燃狠狠地敲了下天台上的栏杆。

“你以为，她不知道吗？”沈耀说道，他信步走下天台，“放心吧，沈浩马上就自顾不暇了。公平竞争，分数说话。加油。还有，钱，给你了就是你的，李燃，自尊心是看不好病的。”

“模拟考定胜负，你们想要激励李燃的目的达到了，”拐了一个角，沈耀就撞到了一路跑来的雷鸣，“没错，我还是我。我享受了祖辈累积财富的优渥生活，但不认为我该对祖辈的部分行为负责。我爷爷是我爷爷，我爸是我爸，我是我。雷老师，我不是圣人，我也在和时间赛跑，我需要更充裕稳定的时间陪很重要的人，我需要这个名额。”

“现在，请全体高三年级的学生进行百日宣誓，我用青春的名义宣誓，百日之后，让梦想焕发出灿烂的光芒......”

操场上响起学生朗朗的宣誓声，一晃眼，离高考只有一百天时间了。

雷鸣看着向走廊深处走去的沈耀，心里想着不定在天台怎么发泄情绪的沈耀，还有正在进行说唱比赛的江晴朗。

最后，雷鸣望向操场上宣誓的学生们，11班的队伍特别短，所以特别好认，程雨杉，边晓晓，禹洋，他们宣誓的态度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