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踩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抓住身侧任何手能够到的存在。颜洛君抓住了傅瑞文的手臂——她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拽着傅瑞文一起撞在了柔软的床垫上,然后才是脚踝的刺痛。
“没事吧?”傅瑞文没敢推她,手肘撑了下,压出床单一片发散的褶皱。
那袋衣服躺在地上,颜洛君试着起身的时候踢到了,这时候脚踝传来细密的刺痛,她没忍住吸了口冷气。伸手想要撑起来的时候又滑了下,扶在傅瑞文的手腕上。
“能站起来吗?”她听见傅瑞文问。又试了下,勉强从扶着床边站起来,后知后觉方才几乎全压在傅瑞文身上,甚至下巴有点痛,好像磕到了她的锁骨。
傅瑞文似乎伸手扶了她一下,想要带着她站稳,但被她一起拽了下去,摔到床垫上。颜洛君无比庆幸自己租房后换了更软的床垫,傅瑞文指尖下意识抚上泛红的锁骨,只一瞬便放下了手。
“有磕到吗?”
颜洛君微微后仰,重心下意识转到右脚上。她转身坐下,抬头看傅瑞文,这会儿倒不是装的可怜了:“好像崴到脚了。”
这完全在计划之外。颜洛君的思绪瞬间被体测在即和这段时间的上下课换教室通勤不便给占满了,难□□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失落。走神的一瞬间,傅瑞文已经蹲身,伸手去托她的脚踝。
她几乎是在傅瑞文碰到她之前产生一种肌肤相触的冰冷幻觉,猛地往回缩了下:“别!”
傅瑞文抬眼,思索片刻,有点明白的样子,解释道:“刚才洗过手了。”
天尊啊这是重点吗,颜洛君抿了下唇,这个姿势再躲只能缩回床上。但稍一用力扭伤处疼得厉害,她嘶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让傅瑞文看了。
她微凉的手指好像能镇痛似的,颜洛君知道这只是一点没来由的幻觉,牛仔裤收紧的裤腿被卷到膝盖,勒出一圈红痕。傅瑞文在某个地方按了按,问她:“这样痛吗?”
颜洛君摇头,又点头。傅瑞文看过,起身道:“不是特别严重,冰敷一下吧。”
“啊……”颜洛君抿了下唇,“什么时候能好呀?”
“不会很久的,”傅瑞文安慰她,“你就在这儿,我去用冷水打湿一下毛巾。”
颜洛君于是在原地等她。这会儿只有手机能用,点开和姜舒言的聊天框想说点什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她觉得自己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扭伤这几天是住学校宿舍,还是都回出租屋?
前者每天要面临上床下桌的奇葩倾斜设计栏杆,后者约莫是要走过一段长路。从前只在社媒上刷到过大城市的打工人由于工资难以cover单间房租拼一张床睡,如今自己也是要睡上拼好床了。
独居不住loft是不无道理的,但其实单论隔音和上下楼方便程度,老旧小区也好不到哪儿去。
颜洛君想的这么一会儿,傅瑞文已经带着冷毛巾回来了。颜洛君敷着脚踝,其实原本也没有疼到难以忍受的境地,但傅瑞文说如果不处理明天会更严重的。她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坐在旁边,屋子里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傅瑞文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将刚才捡起来放在柜子中层的密封袋打开了,将叠好的衣服拿出来问颜洛君要找的是哪一件。
颜洛君随手指了一件,一分钟后她将手搭在这套衣服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柔软的面料。看着傅瑞文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回去。
“抱歉,你明早是不是要回去上课……”颜洛君摁灭了手机,莫名觉得自己有种长谈的架势。
“上班。”傅瑞文说。
“噢,”颜洛君顿时失去了语言功能,那些真真假假的漂亮话总是在傅瑞文面前失效,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那……要不,你先睡?”
傅瑞文点头,拉开柜子准备找东西。颜洛君微微歪过头,问她:“找什么?”
“被子,”傅瑞文想了想,“我记得还有一床凉被。”
“……没关系的,”颜洛君说,“就睡这里吧。”
她这会儿倒是真的有几分过意不去了,她在这里除了给傅瑞文添了一堆麻烦以外,好像没起什么作用。或许现在出去住酒店?——让傅瑞文知道了,又不知道会扯出多少后续你来我往乱七八糟的人情。
“让你照顾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颜洛君眨了眨眼,“今晚就睡这儿吧,姐姐。”
她小声补充了一句:“又不是没睡过。”
傅瑞文轻叹一口气,拉上了柜门,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睡?”
颜洛君看了眼时间,接近十二点。她倒是不困,但傅瑞文瞧上去有些累。颜洛君想到自己一连几天都是晚上过来,硬生生拖晚了傅瑞文的入睡时间,难免有些心虚:“现在就行?我可能要处理一会儿学校的事儿,我开台灯就行。”
她本准备挪去客厅拿包,但傅瑞文让她坐着就好,将她的东西一块儿带过来。冷敷结束后颜洛君简单洗了个温水澡,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还觉得微有些冷,看见床边坐着的傅瑞文怔了下,猛地又退两步回去关上门。
太好了,历史情节完美重现,她没拿睡衣。
“瑞文姐,”她隔着浴室门,她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一种荒谬的绝望,“或许……能帮忙拿下睡衣吗?……嗯,随便哪一套都行。”
傅瑞文轻车熟路从衣柜里挑了套合适的,从门缝里递了进去。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颜洛君一把攥住了手指。
颜洛君似乎也很震惊,反映过来蓦地松开了。傅瑞文指尖满是水汽,在门口耐心地问她:“还需要什么吗?”
“嗯……”颜洛君犹豫了一会儿,傅瑞文才听见她低声吐出一个词。
“床头抽屉里应该有一次性的,”颜洛君补充道,“拿那个也行。”
一提到抽屉,傅瑞文脑子里又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上次不慎碰翻在地的指套。红色的是草莓味,橙色橘子味……都是很甜很甜的味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玩意儿设计出不同的口味有什么区别?
傅瑞文掐掉了心中刚冒出芽的疑问。从浴室到衣柜短短几米的路程走出了八百米的架势,她冷静地打开衣柜门,扫过底层按衣物大小排序的收纳箱,打开最小的箱子简单扫过一眼,扣上盖子从门缝里……没办法从门缝里塞进去。
最后还是递进去了。原本就是温水,又开关门好几次,雾气几乎快要散干净。傅瑞文垂着视线,余光里只朦胧闯进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
——扭到的地方还是有点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