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腊八过,年关将至。
今年南方的小年的车票1月9日开售,陆询舟照例是上网买了两张京州往返扬州的高铁一等座给自己和卿许晏。
小年前晚,陆询舟收拾好行李后开始打扫公寓卫生。手机铃声响起,是李安衾发来的视频通话,她麻利地停下接了视频通话。
“妈咪,新年快乐!”
画面中李未晞抱着小礼同她拜了个早年,陆询舟会心一笑,随后调侃起举着手机不露面的公主殿下。
“晞晞,妈妈呢?”
李未晞向对面努努嘴:“举着手机的就是妈妈呀。”
李安衾将镜头转向自己,朝手机那头的爱人温柔地问候道:“小陆同学,姐姐也给你拜个早年?”
“好。”陆询舟粲然。
一句不是挑逗的话也能把小狗吊成翘嘴,李安衾见罢失笑着摇摇头。
“那就我祝询舟——”
女人唇角愈弯,笑意盈满眉眼。
“新的一年喜乐无忧,长守安衾。”
视频通话结束时陆询舟依依不舍地继续做起家务。
妻女今年要在李家过年,徒留陆询舟这个孤寡青年回乡继续承受七大姑八大姨的唇枪舌剑,属实是被限制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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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春运”号称全球最大的动物迁徙,作为亲身经历者的陆询舟对这句话向来是深信不疑。
小年当天陆询舟起了个大早,为了错开高铁站的人群高峰,她连最后一顿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便提着行李下楼,预约好的出租车已经在公寓楼外等候多时。上车后司机大叔一脚油门下去,汇入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流。京州平时的交通便是出了名的堵塞,小年这一天路上更是各种堵,堵到京州南站,陆询舟带着行李下车后便被汹涌澎湃的人潮裹挟着向前。
各种程序走完一遍,待陆询舟验完票上车后,卿许晏却已然安之若素地坐在她预定的位子上看书了。
这得是起得有多早啊?
陆询舟一边感叹老妈起得比她这个年轻人都早,一边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头顶上的行李架,旁边有位老妇人也在放行李,奈何身高限制,加之行李有些沉重,那行李险些从架子上跌下来,幸亏陆询舟手疾眼快,替人家扶了把,这才叫行李架下坐着的乘客幸免于难。
老妇人连忙同陆询舟道谢,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语气和蔼道:“您是好心的孩子,阿门,耶稣会保佑您的。”她的脖颈上还挂着精致的十字架。
陆询舟笑着回答:“小事小事。”待她坐到卿许晏旁边时,卿部长将一盒热气腾腾煎包和一杯豆浆放到了她的置物板上。
“我是让你今年订早点的车票好早点回去过年,可也没让你订这么早。”
卿许晏合上书,哭笑不得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
“询舟,你下次说什么都不能不吃早饭,这样对胃不好。都当妈的人了,还不会照顾好自己。”
“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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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号高铁在这个寒冷冬日承载着一车热闹的年味儿劈开凛冽的北方,义无反顾地沿着铁路跨过千山万水冲向扬州城。
车窗外是冷雨霏霏的江南山水,暖融融的车厢内响起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运行前方就要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了,请您整理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的间隙,照顾好老人和小朋友,防止发生意外。在您起身移位时,请将座椅靠背、小桌板、脚踏板及时扶正,谢谢合作!欢迎您再次乘坐中国铁路XX局集团有限公司高铁组列车,下次旅行再会。”
伴随着高铁进站时鸣起的喇叭声,车厢内的喧嚣也来到了最后一场大高I潮。陆询舟自觉替自己和老妈收拾好位子上的一切,待高铁正式停靠下来后,母女俩起身拿上行李架上的行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车。
两人在高铁站里熟练地七拐八拐走到出口,卿家一名族兄正高举着告示牌等候在此,三人会面后一边往高铁站外走,一边寒暄着拜年。
彼时正值下午3:01,人间的一切故事正在继续。但随着年关将近,无数人故事里独属于这一年的章节悄然走向结尾。
盐商老宅改造的民宿天井中,穿汉服的姑娘捧着精致的手炉录制拜年视频,无人机载着春联从仁丰里飞向明月湖,大运河博物馆的曲面玻璃穹顶承接住纷纷雨丝,恍若展开一柄半透明的折扇。高铁站涌出的人潮踩着《茉莉花》旋律奔向八方,羽绒服上的反光条与行李箱轮毂,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年节韵律。
冰冷的雨滴落在鉴真图书馆的经幢飞檐,也落在三盛广场的生肖灯组。当年古琴台遗落的宫商之音如今漫过万达广场的立体声。这座将千年风骨藏进骨瓷般冰雪的城池,正用青花瓷的釉色勾勒出摩登年味。
小年期间扬州也有点堵,但和首都京州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族兄深谙扬州各地的交通路线,他虽不开导航,但能一路游刃有余地大抄近道,下午四点不到,三人便成功到达陆询舟祖父卿延松住的小区。
陆询舟一路下来困得要死,强撑笑颜和爷爷拜完年后便去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一觉睡到晚饭前,她两眼一睁,够来手机想看看时间,不料消息框里两条未接电话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都是姐姐打来的电话。
陆询舟迅速起身,拿起手机打回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李安衾那边很吵,没等陆询舟解释,她便淡淡地对陆询舟道:“在忙,两个小时后再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女人便挂断了电话。
陆询舟震惊。(ΩДΩ)
陆询舟难过。(*'へ'*)
陆询舟安慰自己:姐姐只是在忙,仅此而已啦。(=^▽^=)
晚饭因为母女俩(实际上是姑侄俩)回来的缘故颇为丰盛,其中不乏陆询舟和卿许晏爱吃的菜。饭桌上三代同堂,往日的孤寡老人如今格外的开朗,和蔼的祖父不断往女儿和孙女的饭碗里夹菜,大有喂猪之势。
其实无论孩子们在外多么光鲜亮丽,在卿延松眼中她们依旧是记忆中永远长不大的姑娘们。但卿许晏和陆询舟也是真不敢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老爷子的面前——真怕把人气死了。
一个是正部级高干,在外是清正廉洁的人民好干部,在家是死宅兼国际影后李容妤的死忠粉;一个是京大物理博士,在外是温润如玉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家是姐姐的小狗兼不幼稚(自诩)的陆三岁。
嗯,这就不必让老爷子知道了。
“除夕那天你俩起早些,按老规矩我们主支要最早到老宅祭拜。”
老宅即位于广陵区的卿家大院。
广陵卿氏世代以经商为业,其崛起于明朝中后期,极盛于清乾隆时期,位居皇商,富可敌国,并完全垄断江南地区的纺织业,是江浙一代名号响当当的大家族。这处老宅乃咸丰御赐,虽饱经风霜与战火,但在卿氏族人的维护和建国后政府修缮的助力下得以祖传至今,它一直都是卿家祖训“勤能致富,诚则守财”的象征,每逢春节卿氏各支便会组织回乡在此进行大型的祭拜活动。
卿延松唠完了每年必来一遍的祭拜事项又开始唠叨卿许晏的终身大事和陆询舟的恋爱情况,老爷子至今还被两人蒙在鼓里,不知自己已经抱上了外孙女和曾外孙女,只是操着一口地道的扬州话一顿输出。
“你们知道隔壁小区那个老金头吧,害,许晏你小时候金叔还抱过你呢,他家孙辈都已经抱俩啦!”
卿许晏眉间微蹙,“嘶”了一声:“爸,我这个岁数已经不适合生育了,您想要外孙也不能这么催。”
卿延松咳了一声,反问:“我是在催你吗?”
正在埋头干饭的陆询舟猛然抬头与身旁的卿许晏碰了碰目光。
爷爷催婚已经催到如此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
那你说不说?
我不说! 您忘了?!爷爷他恐同啊!
万分焦灼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
陆询舟如临大赦,撇下吃到一半的饭跑去玄关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清冷温柔的美人和旁边推着行李箱的小奶娃。
粉雕玉琢的团子不仅被妈妈裹成了严实的粽子,而且还戴着一顶很卡哇伊的小粉帽。李未晞见到陆询舟的那一刻眼睛一亮,奶声奶气地喊道:
“妈咪小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