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登几告知阿提克斯要带涅尔走时，阿提克斯没什么反应，淡淡点头。
“他怎么样了？”阿提克斯问。
“睡着了。”
阿提克斯慢条斯理地剪了一支雪茄，就着夜风抽起来，男人倚在阳台上，金发随风飘起，沈登几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涅尔。
涅尔也很喜欢抽雪茄，而且也是在阳台上一个人默默抽。
同样是金发，阿提克斯的似乎黯淡得多。他的气质比涅尔多了太多肃杀，但他笑起来时的眉眼却和涅尔一样轻佻潇洒。
沈登几垂眸没有再看，但也没有离开，阿提克斯没有转身，却似乎早就注意到沈登几，笑道：“年轻人，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两个alpha，很难捱吧？”
沈登几说：“还行。”
沈登几没有骗他，大部分时候，他并不觉得和涅尔的亲密有多辛苦。
又是沉默。
过了许久，阿提克斯说：“如果你，敢爱上别人、背叛他或者自杀，我不会放过你，以及你的家族。”
沈登几听了，毫无被威胁的实感，只是有些感慨：涅尔和阿提克斯真的有点像。
沈登几无奈道：“这种时候比起威胁我，不如找涅尔谈谈。
阿提克斯忽然笑了：“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我以前爱上过一个人，这个人是涅尔的爸爸，他是个beta，在我那个年代，一个alpha和beta在一起，都被人抨击，但这不重要，别人怎么想与我无关，我着迷般爱着他。”
沈登几听着，心知这故事将会是个悲剧。
“但他背叛了我。”
“我没来得及报复，他用我的枪在我面前自杀了。”
“我对外宣称，我杀了反叛者。”
“涅尔一直认为我杀了他爸爸。”
“事实也的确。”
“对于涅尔，也许我确实谈不上爱。他长得和我很像，性格也和我很像。失去他爸爸后我心里只有恨意，甚至迁怒了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我对待他的方式很粗暴、很过分。
我后知后觉，后来我还送过他鸟，试着陪他玩。
但他已经长大了，会挂着虚伪疏离的笑说：‘老爹，谢谢你’
但我看出他的眼睛在说他并不需要了。”
沈登几并不试图安慰或劝解，有些事外人说什么都像何不食肉糜，他只需要倾听就够了。
“劳你听我说这些废话，回去吧，去陪涅尔。”
沈登几顿了顿，还是道：“这些话我没法替您转述给涅尔。”
“您得亲自和他说。”
“回去吧。”阿提克斯又道。
沈登几像忽然想起般道：“一直没说，我和涅尔有个孩子。”
阿提克斯雪茄都掉地上了，呆道：“……什么？”
“我说我和涅尔有孩子。”
阿提克斯滞了滞：“…你生的？”
alpha怎么生？就算生，得多不容易？
“我生的，上两个月生的。”
沈登几的语气就像上个月去哪里旅游了一样。
“上两个月……？”阿提克斯看着沈登几，眼神复杂，“我很抱歉……”
沈登几说：“您是该抱歉，所以您知道我得知是您直接强制把他抓离我的身边时，我有多想动手吗？”
沈登几皮笑肉不笑。
阿提克斯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
“那孩子……”
“alpha，是个银发绿眼睛的小男孩。”
“银发？绿眼？”
沈登几点头。
涅尔和阿提克斯都是金发红色瞳孔的，沈登几再纯不过的中国人，那孩子估计遗传的是阿提克斯口中涅尔的另一位爸爸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
“可以。”沈登几刚说出口就发现阿提克斯眼睛亮了，沈登几又补充，“涅尔同意的话。”
阿提克斯眼里的光又没了。
“你和涅尔说了吗？”阿提克斯问。
“他不知道，我还没说，”沈登几淡淡道，“我怕吓到他，让他害怕。”
阿提克斯一噎，看沈登几的眼神更复杂。
——
沈登几回到涅尔房间，发现涅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沈登几一推门，涅尔踉踉跄跄奔向沈登几。
感谢沈登几张开臂膀，稳稳抱住涅尔。
“去哪了？”
“和你父亲聊了聊。”
“他难为你了吗？”
“没有，涅尔，”沈登几说，“除了你，没有什么能难为我的。”
“沈登几。”涅尔突然严肃了语气。
“嗯？”
“亲爱的，你哪学的？你现在再也不是小古板了，你甜言蜜语已经超过我了。”
“我只是比你擅长说实话。”沈登几说。
“还有，涅尔，这件事很严肃，你必须好好听我说。”
“什么？”
“我不需要你变成omega。”沈登几叹口气，“你背着我偷偷想着这些，我很生气。”
“两个alpha也能过，怎么过不了？”沈登几懊恼地说，“你怎么这么会想折腾我的主意？”
“你要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把腺体摘了，我要为你愧疚一辈子、伤心一辈子，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这样自毁式的牺牲，明白吗？”
“而且…”沈登几絮絮叨叨地说教起来，例举了种种原因和影响。
涅尔一开始还竖起耳朵认真听，后来抱着沈登几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困，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沈登几见此，不说了，盯着他，涅尔一动不敢动。
沈登几这时忽然笑了一下，他语气有点无奈：“蹬鼻子上脸。”
涅尔低头，在沈登几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扬起一个得意的笑。
也许那只飞往天国的小鸟，也路遇了一座长满可靠枝干的山，于是就此停留。
——
沈登几带涅尔回国那天，风轻日丽，天气正好，沈登几帮涅尔把头发编成了一条辫子，垂在身后晃，还插了几朵小花，是沈登几在花店挑的，挑了一大篮子，但被涅尔挑挑拣拣，只有五朵得到宠幸。
因为担心涅尔晕机，沈登几备了药和眼罩，交待给涅尔时，涅尔看上去压根没认真听，只是捧着脸冲沈登几眨眨眼。
沈登几一顿，道：“把我刚说的，重复一遍。”
涅尔已读乱回：“老公你好帅！”
“老公你真可靠！”
两人正聊着，阿提克斯出现，涅尔一见到阿提克斯，立刻安静下来，往沈登几身后躲。
“沈登几，快赶走这个老东西。”涅尔小声说。
阿提克斯：……
“您有什么事吗？”沈登几不着痕迹地拍了涅尔的背，轻轻安抚涅尔的情绪。
阿提克斯深深看了看二人，耸耸肩，脸上竟有几分年轻人才有的神采，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开。
仿佛只是为了来看一眼二人。
涅尔评价：“装模作样的神经病。”
——
回国之后，沈登几带着涅尔去了一趟医院，说是沈登几要检查身体，涅尔在外面等着，忽然发现椅子边有个无人看管的婴儿车。
涅尔听到里面的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
涅尔站起来看，发现还是个漂亮的混血儿，白皙肤色加上罕见的银发，忽闪忽闪如同翡翠般的深邃绿眸。
就是有点太瘦了，家人怎么照顾的？这么点大扔这不管了？
涅尔正想着，明明和天使般的小宝宝忽然哇哇大哭，这一哭就没那么天使了，吵得涅尔耳朵嗡嗡，涅尔左顾右盼，发现真的没人前来。
放着这婴儿扯着嗓子哭？也有点不是人。
涅尔想着，动作很轻地伸手来回推了推婴儿车。
“别哭了宝贝。”
哭得凶，却也很好哄，
小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涅尔，涅尔也盯回去，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忽然，这婴儿看着涅尔笑起来，小手挥来挥去。
涅尔一顿，试探地伸了一根手指过去。
立刻被抓住了。
小小的手握着涅尔手指，涅尔感觉被好软好轻好脆弱的东西包裹了，心情相当好，忍不住勾唇。
“这么喜欢我？”
沈登几这时从诊室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走过去。
涅尔开心地对沈登几道：“沈登几，你看，他喜欢我。”
“好可爱的小孩。”涅尔说。
沈登几点点头。
涅尔从小孩手中抽开自己的手，心想着找个医务人员看看这孩子，却见沈登几和他心有灵犀，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推着婴儿车要走。
涅尔以为他是要把孩子带去给护士看着。
结果沈登几带着他把小孩推出了医院。
“沈登几！！”涅尔赶紧制止，“虽然我们俩比较困难，但是，要孩子的方法很多，我努力或者领养都行啊…你不能干这种事！你知道吗！”
涅尔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说过这么富有正义感的话，简直不像他嘴里说出来的。
沈登几侧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涅尔心想：完蛋了，还理直气壮。
“亲爱的，虽然他很可爱，瞧着也挺聪明，但是…但是……”
但是不行啊！不能拐孩子，太缺德了。
沈登几忽然大笑起来。
涅尔开始检讨是不是自己把沈长官道德底线变低了。
这不应该啊，拉低了也不至于底穿地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