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光亮,她此刻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这么黑,这么深。
“长……”
“喝呜——”
心头的剑抽出,瞬时插入了她喉中。血水瞬时涌上喉咙,又被堵在喉管。她已经没了任何力气,像一只破败的风筝落在地上。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流淌,痛苦逐渐转为麻木,温热的甜丝丝的液体从她身体流过,像躺在春天的小河里,涓涓细流轻抚过她的脸,困倦袭来。
那些往昔的画面一张张浮现在她眼前。
热浪中抱着她一起焚毁的他,站在灶前揉面烧水的他,穿着草鞋布衣套着绳锁满身是血的他……
冷冽,羞涩,故作姿态,暗笑,懵懂……
原来一切竟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青白的袍角带着干燥的尘土和竹叶的气息,出现在她眼前。
“长垣,剖了她的妖丹,杀了她。”
他缓缓蹲下身,对着她的心口起势。
身下残血已冷,眼泪混着污浊从眼角滑落,她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情。
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像拨弄一只濒死的鱼一样,剖心取肺,磨刀去鳞。
他弯腰低头之际,她猛然伸手,利爪穿进了他心脏。
无法衣感受到外力的侵入,打开了结界,长甲被磨去,指骨血肉模糊,却仍旧固执地往里探去。
他已剖出了她剩下的半颗妖丹,抓住她的手甩开。
她转而在他脖间抓下一道血痕。她的血混合着长垣的血化作金色的一道水,凝聚在她掌心。看起来与常态无异。
紫红的魅丝缓缓穿过金水,化作藤蔓,将它们吸收殆尽,继而变作了浓烈的赤色。
魅妖织梦,不与真境。魅妖主梦,不与真人。魅丝吸收长垣的血变成赤红,融为一体,说明他那夜根本就没有失去意识。他是有意入了她的梦,梦里的一切他清清楚楚,借着梦境他在梦中与她欢好,因她破戒。
他是有意的。
“呵……呵呵呵——”
她突然笑了起来,发不出声音,连带着血水咕噜咕噜呼呼作响。
长垣提剑看着她,目光微动,但只一瞬他便压了下去,恢复了那冰冷的神色。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赵长垣的圈套。
他早就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所以故意捏了傀儡来引诱她去竹林,找到万妖塔。他收她为徒,故意在她面前脱衣,为她买簪,为她承受洗心池水,送她无法衣……
全是假的,全是为她精心设计的圈套。
昨夜的柔情,千夕的缱绻,全是虚假!
那白发女子的身体有些僵硬,梗着脖子翻过身,头发挡住了半边脸,只从发丝中露出半只眼,死死地盯着他。
她还在徒劳地张着嘴,眼中的恨意几乎穿透他的心脏。
他看懂了她想说的话。
为什么?
赵长垣,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设下天罗地网,引她入彀。他要网罗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