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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六章:向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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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花向阳,尚且能保持住一颗平常心,安安分分地躲在象牙塔里,不受浮华虚名的诱惑,简单而纯粹地做自己——

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对所谓的钱权名利并没有太多的认知,他天真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是一样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

现在,在王存真这个“榜样”的阴影之下,他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那种自在了。

他开始羡慕,开始嫉妒那个同龄人能够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而自己却只能和一群——在他看来,——碌碌无为的人,终日埋身于画布和颜料中,做着繁复而枯燥的工作,替别人描摹他们的荣光。

他开始后悔,开始惋惜自己没能抓住那个宝贵的机遇,没有下定决心请求江衡带自己走,也没有听何眷君的建议和指导。

“唉,我之前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呢?我这哪里是什么不爱出风头,那分明就是在沽名钓誉,故作清高,自己坑害了自己啊!”

幸好,花向阳还没来得及消沉太久,何眷君那边的喜讯就传来了,

“向阳,快收拾收拾,咱们再也不用待在这破地方了!”何眷君冲进绘像馆二楼那个拥挤不堪的工作间,跨过地面上一堆堆的废纸杂物,拽着花向阳的衣袖就要带他出去。

“安排工作的事情已经搞定了!”

“啊!?”花向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想到,何眷君竟然会对他这样的上心,以至于在他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已经不抱太大希望的时候,突然之间就美梦成真了。

“快些吧!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花向阳跟着何眷君走了,只留下一屋子的工友面面相觑着,神色复杂地望着花向阳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对自身处境的迷茫。

“唉,那个花向阳,他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搞不好啊,以后外面挂着的,就也得有他的画像了。”

花向阳进了中央政府,甚至还得到了李昭旭的亲自接见。

李昭旭见他气质不凡,才能出众,谈吐谦逊,彬彬有礼,也将他当作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衡安排他进了宣传部,辅助她一同完成设计宣传画的工作.

令她大为欣喜的是,这位新来的花向阳同志不但拥有精湛高超的绘画技术,他在设计方面的才华也是极其出众。

他擅长使用以古讽今的譬喻手法,经常以某些知名的古代人物或是具有代表意义的历史事件来影射现实。

其中一幅叫作《生生不息》的宣传画让江衡很是满意,画面整体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方是于汶楷率领起义军攻占夕照行宫,俘获玉蕊王朝末代君主沈芹,右方是李昭旭率领真理主义者们包围蒋经纬的总统府,配文也很有深度—一理想永不泯灭,信念生生不息。

还有另一幅以批判讽刺为主的《如此相似》,曾任职陵山国教育监管总负责人的刘空山站在一面大镜子前,镜子里却映照出了三个身影——

齐氏王朝末代君主齐嘉,复辟称帝的叛变者常思恒,人人唾骂的陵山国前任总统蒋经纬,配文:罄竹难书的罪人总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江衡很是器重他,甚至像关爱自己的孩子那样关心爱护着他。

“若不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之人,我都想把江绫介绍给他。”

花向阳也很是感念江衡的知遇之恩,总是尽心竭力地工作,从不懈怠,拥有了和偶像共同办公的机会,他自然是格外的珍惜。

先前在绘像馆工作时的不甘心和不平衡,也早已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我没有被埋没,”花向阳自言自语道,“我的才华得到了施展,我的理想也得到了实现,所以啊,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当中,连启平正在数落着“任人唯亲”的何怜世

,“何怜世,你这个人可真是……

唉,就因为你妹妹喜欢那个男生,你就上赶着把他给整进来,你还有没有点原则了!?”

“连启平同志,这,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我要是不答应她,她就得在我面前又哭又闹又打滚,这……可实在不太好。

而且,宣传部里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就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孩,量他也干不成什么大事。”何怜世并不是很理解连启平过分激动的情绪.

‘”干不成什么大事’?你还好意思说!

那个花向阳,现在在江衡那边很受欢迎,他一个人的名气就够压倒宣传部里一大片的人了,你身为宣传部的副部长,难道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他要是成了领袖面前的红人,咱们就又多了一个威胁,

唉,一个王存真就已经够人受的了,你倒好,不想着为咱们分忧,反而又整进来一个,唉,我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启平,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叶泽霖连忙过来打圆场,“何同志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想想怎么补救这个错误,尽可能的让咱们的损失最小化。”

“是啊,我们现在还是应当一起想想解决的办法,”许英才也在一旁帮腔,生怕连启平在盛怒之下干出什么不符合客观规律的事情,。

“怎么补救?你们难道要让我……啊!我明白了!”连启平在政治权谋这一领域果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解决办法:“何怜世,那个花向阳知不知道他能进宣传部工作是你的功劳?”

“他知道,当时他刚从河山中学毕业,在一家绘像馆工作,是眷君把他从那里带出来的,他不可能不清楚我和眷君的关系。”

“这就好办了,”连启平露出一抹诡谲的微笑,”花向阳工作的机会是你给的,他听你的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看那个江衡对他好像有什么知遇之恩,那不过是事成之后的锦上添花。

要是没有你,他现在还得在绘像馆里干活呢!

他始终欠你一个人情,咱们就可以用这个人情当把柄,什么威逼利诱,什么道德绑架通通的都用上,我就不信咱们拉拢不了他!

他这样的人才,在江衡那边,就是我们的敌人和对手,在我们这边,就是我们难得一遇的好盟友,他拥有着我们四个都不具备的才能一一我没什么文化、泽霖和许同志都是武夫出身,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很是厉害,谋略上却还是差了点,何同志倒是有点文化,但他又缺乏美术方面的才干。

把花向阳争取过来,我们也就有了和江衡他们相制衡的资本。”

“连启平同志,你这一招,可真是太厉害了!”叶泽霖谄媚而得意地笑着,仿佛自己的千秋伟业已经得到了实现。

在连启平的“英明指导”下,何怜世依照着原定的计划,告诉何眷君把花向阳约出来,去市中心的“鸿硕大酒店”吃晚饭。

“我和你们一起去,好好讨论下你们两个的终身大事。”

何眷君信以为真,她真以为哥哥只是想把花向阳约出来,商议他们两个的婚事。

她的思想实在是太过于天真和纯洁,完全不懂这些政治斗争的内幕,花向阳也没有太多的警惕,他毕竟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根本意识不到某些人内心的阴暗险恶。

他就像是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任由周围的人为他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

美丽也好,丑恶也罢,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选择权。

在鸿硕大酒店的一间“豪华包厢”里,何怜世、何眷君,花向阳三个人把酒言欢,议论些时政新闻和个人近况。

花向阳的酒量一向很差,还没喝上几杯就已经有两团红晕飞上了他的脸颊。

棚顶熠耀着的水晶吊灯,晃的他目眩神迷,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场介于幻想和现实之间的醉梦之中,桌上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成了诱人的香饵,何怜世手中紧握着一根无形的钓鱼竿,等待着花向阳这条“鱼儿”上钩。

见到时机成熟了,何怜世率先切入了正题。

“花向阳同志啊,你是个不错的人,我同意你和眷君的婚事,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只是”何怜世停顿了一秒,“我还有一个特殊的要求。”

“什么要求?放心,我一定能办得到!”花向阳半带着酒意,信誓旦旦地说。

“这个要求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又不是太简单,我只需要你从此之后专心留在我身边工作,和江衡,赵思贤他们保持好距离。

别忘了,你进入宣传部工作的机会可是我给你的,江衡他们不过是看领袖认可你,在那里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罢了,我才是你真正的伯乐。

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们,认认真真的办事,我,叶同志,连同志,我们几个都会把你当亲兄弟看,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你吃不了亏的!”

看着花向阳依然犹豫不决却已经有几分动摇的神色,何怜世决定乘胜追击,以美言诱惑的方式劝导对方走上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花向阳同志啊,你长这么大,有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吗?”

花向阳摇了摇头,他虽然算不上家境贫寒,却也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都是钟表厂的工人,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进入“上流社会”的体验。

“如果让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什么地方玩就去什么地方玩,你愿不愿意?”

“当…当然愿竟!”花向阳出神地凝视着周围富丽奢华的装潢一一镶金的墙纸、红木的地板,仿古的丝绸屏风,墙上那些也许是真迹的名人书画,他们仿佛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化作一阵阵汹涌的波涛,钻入了花向阳的脑海之中。

他闭上双眼,那副金碧辉煌的场景却仍然浮现在自己面前,挥之不去,就像是被钉住粘住了一般。

如果说,王存真的发迹让他开始厌倦绘像馆中的平凡工作,在鸿硕大酒店里见到的“大世面”,愈加增强了他对于物质,对于金钱,对于“上流阶层”生活的向往与渴望,与从前那个拥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渐行渐远。

酒精麻木了他的思想,灯光迷幻了他的双眼,何怜世的言语勾起了他的欲望。

花向阳这条鱼儿啊,已经顺利的上钩了。

“江衡他们的思想太固执,太死板,总是主张着什么人人平等,人人平等的结果呢?就是他们即便位高权重也仍然过着你从前那样的,艰苦朴素的生活,那不纯粹是在自讨苦吃吗?

既然咱们坐在这个位置上,拥有着足以让我们享受优越物质生活的权力,那就该好好的去享受啊!咱们不必存有太多的顾虑,也不必像那些伪君子那样喊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口号。

那些平民百姓们能不能吃饱穿暖,和咱们有关系吗?

有的时候啊,咱们就要以自己为中心,这样才不容易吃亏,这才不是什么自私、利己的体现,这是一种生存的智慧,人生在世,取悦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花向阳半醉半醒地点了点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我明白了…”

“明白了?这才是我们的好同志呢!”何怜世满意地笑了,“眷君,走吧,咱们一起送你的未婚夫回家。”

自那天之后,花向阳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依然是那样的勤奋,那样的认真,只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江衡,对自己曾经的偶像爱搭不理,反倒和何怜世走的很近。

过了三四天之后,何怜世就趁热打铁,请求李昭旭把花向阳分给自己当助理。

从此,以连启平为首的,与主流思想相违逆的反/动/组织迎来了他的第五位成员一一在物欲诱惑下自我堕落的花向阳。

自那日见过大世面之后,花向阳就再也不甘心安于平凡了,他像是曾经的刘空山,渴望财富、追逐名望,向往奢侈的物质享受。

一个意志不够坚定的少年,终究还是被引诱着走上错误的道路.

好好的一张白纸,就那样被染黑了,

花向阳的欲望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永远都无法被填满。

“最近花向阳同志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在和张尚文等同志们聊天的时候,江衡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已经不止一天两天的问题,“他每次和我见了面,都是打个招呼之后就连忙走人了,就好像放意躲看我似的。”

“唉,他十有八九是让那个何怜世给‘绑架’了,谁让他的未婚妻是何怜世的妹妹呢?估计何怜世他就是以两人的婚事为要挟,强迫花同志留在他身边替他办事。”张尚文终究是更为理性些,分析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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