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285年12月25日 19:10 | 翔龙母舰·舰长休息室 ---
韩呈栋将飞行头盔摘下后,便一头倒在床上,轻甲都没脱。
显然,一天之中执行两次陨石收集任务,即便是呈栋一向精力充沛,也有些力不从心。
楚寒玉将自己的脑机接口和轻甲折叠放入储物箱,便来到床边,望向双目紧闭的韩呈栋。
“大魔王的心思太重。他有心事,也从不轻易和我透露!”
她脑中闪过几个小时前那一幕
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当韩呈栋得知小吉姆曾密谋突袭她的前哨基地时,那原本因试验成功而舒展开来的两道浓眉,瞬间紧锁。
他与何冰部署起测谎与背景调查时,脸色也已经阴沉下去,声音更是冷的掉冰渣……
这令站在他身旁的寒玉心中打鼓——如果呈栋真的发现她身边某位姑娘,是小吉姆暗中安插的眼线……会怎样处置?
好在,瞥见了她的担忧,他还是舒缓了语气,叮嘱他那个冷面小卫士:“小何,对待她们客气些……”
哎,呈栋对朋友、对家人,是公认的肝胆相照、毫无保留;但对敌人、对背叛者,却冷酷得近乎残忍——人称“冷血战神”。
她曾不信传闻。
直到亲眼目睹火星基地之战的残酷,她才意识到:那些传言,未必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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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飞龙率领一只重装机甲小队杀到火星基地学校时,她担心极了。
“外公,妈妈,别着急。爸爸和我,马上就到!”
手臂终端通讯器上,显示出儿子的短信通报。
那是她距离战场最近的一回,也是她与父亲楚凯明第一次透过实时监控,近距离看到韩呈栋部队的攻坚战。
放射出幽蓝色光芒的两柄飞剑,交替划过夜空,无情收割着一台台重装机甲战士的生命。
那是韩呈栋,每击必中。
背甲上闪耀着编号11的机甲,如旋风在叛军阵地上席卷而过,手臂机关炮吐出的火舌几乎毫无停顿。
那是飞龙,弹无虚发。
十五分钟后,围攻这一处的数百叛军便失去了战意,四散而去。
飞龙踏入研究所中学的大礼堂和火星警视厅的特警小队会合。
飞龙跳出机甲,几步上前,与脸色阴沉的姜之余一起将哭成泪人的姜妙言扶起。
二人单膝跪在凌若元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前默念了几句,就双双跳起,拉开配枪保险,直接冲向了门外的俘虏。
要不是韩呈栋的六七个亲卫蜂拥而上,将他们死死抱住,她可能就会亲眼目睹这兄弟俩当场击杀那四五十个已经缴械,正在等待转运的俘虏。
她的儿子,六岁之前,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俊雅小公子。他的笑,温暖和煦,宛如六月初夏的阳光。
而十四岁的他,那时那刻,凌厉的眼神和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令她隔着镜头都感到压迫和窒息。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那个她抱在怀里,每日里笑嘻嘻的向基地里的叔叔阿姨打招呼问好,那个眼神温柔,待人体贴的小飞龙,注定只能永远存留在她的记忆中。
那一战之后,她背着呈栋,私下分析了他舰队的作战记录。
结果令她心惊。
她不得不承认:呈栋的舰队之所以战损比高,是因为俘虏……少——极少。
儿子飞龙理直气壮地和她解释说:“妈妈,谁让他们要和我们打?不投降?那就等着受死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骄傲,他道:“战前动员会上,爸爸每次都强调:‘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意味着对自己人的残忍!’”
飞龙挥了挥拳头,道:“妈妈,战场上,可不能心软。我不能将他们一枪毙命,跟着我的弟兄们就有生命危险!”
而在妙言的妈妈,火星警视厅的凌若元,那位对飞龙和飞鸢特别好的“姜婶娘”出事之后,飞龙更是将父亲秉承的这一宗旨,奉为战场上的生存法则。
“妈妈,您看,连妙言姐姐都说,那些烂人,不值得被怜悯!”
“谁敢威胁到姥爷,您和鸢儿的安全,我和爸爸定叫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她也曾经试图劝呈栋心怀仁慈之心。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无端作恶。
——不问缘由的赶尽杀绝,不仅不能断绝恶的源头,或许还会徒增新仇……
韩呈栋对此颇不以为然,但他一如既往的,不和她争辩。
他每次都是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先是振振有词地解释:
“好老婆,慈不掌兵嘛……”
“我是军人,我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兵,在战斗中战损最小——至于我的敌人,他们自求多福吧!”
然后,就是揶揄:
“断绝恶的源头?我的好老婆,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老婆,来,咱们翻翻历史书——阳光之下,也有罪恶……”
再然后,就是保证:
“好,我以后一定对儿子多加管教——战场纪律,他还是要遵守的。”
“我一定善待投降的俘虏。”
“放心,老婆,我不赶尽杀绝。我的兵,从来不伤害老人,妇女和儿童。”
最后,就没了正形:
“不如这样,老婆,你多多积德行善,消减我斩奸除恶时犯下的杀业吧……”
“老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先普渡一下我这个大杀神吧……”
“哟,该睡觉了,我想我老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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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来的人都顺利过检。
楚寒玉长舒一口气——哎,那些姑娘们,毕竟和她一同工作至少一年有余。
大家相处得很是愉快——虽然,她们中有几位,调皮的很!
可是呈栋,他一下午都心事重重吧?如果只是飞行,他应该不会如此心力憔悴……
“呈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韩呈栋微微睁开眼,朝寒玉招了招手——是让她也过来,陪他一起躺着。
二人只要独处,他几乎从不坐着。
“只要有时间,我最喜欢和老婆腻在床上!” 哎,表达爱意,呈栋一向直白。
想当年,23岁的他在兄弟聚会上,毫不害臊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出这句话,还单着的萧天桦被他噎得脸红无语,秦翎海、魏博文、姜羿、王明远和邵翼兵几个则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叫好。而她,则被韩呈芝、林诗语、姜丽丽和凌家姐妹几个好姐妹围着打趣,羞得脸颊发烫。
——那是在火星上,他们一群人共同度过的最快乐的几年时光。
寒玉轻叹一声,将自己的飞行服收好。
韩呈栋也起身收起了轻甲和飞行服。
他看来是打算更加舒服地躺在床上。
她俯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
可当目光落在他抿紧的唇、再次闭上的双眼,还有那略微皱起的浓眉上时,她心里又不禁泛起几分担忧。
“呈栋,你脑子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她柔声劝慰道:
“这两次飞行耗神耗力,你要是累倒了,小刘和小武可还没法替换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心疼呢。”
韩呈栋没有睁眼,但他嘴角勾起,显然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
他依旧不作声,只是伸出一臂,将寒玉揽进怀里。似乎要深切体会妻子在怀的温暖和幸福,韩呈栋抬手轻抚她垂落肩后的发丝,下巴也贴近她的发顶,轻轻摩挲。
见他似乎只是想静静安歇一会儿,寒玉干脆也闭上眼睛,没再出声。
一如往昔,她贴上他的胸膛,聆听他那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怀抱的温暖。
他们结婚二十年,每一次的独处虽短暂却甜蜜,让她无限眷恋。
哪怕她和呈栋经常是相隔浩瀚星海,他那绵绵的情意却总能在她念起他的那一刻,翻涌在心头,久久不散……
少顷,楚寒玉微微抬头,韩呈栋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果然已经睁开,深情凝视着她。
韩呈栋其实整个下午心里一直在后怕。
如果小吉姆这次偷袭得手,他不敢想象自己将如何反应。
——他是否还能义无反顾的进入能量空洞?独自度过永远失去寒玉的日子……
——还是,他会放下这里的一切,发了疯一样的驾驶飞龙护卫舰追杀小吉姆到海角天涯?
——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是那样,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如今加倍感激上苍。
寒玉躺在他怀中,安然无恙。
韩呈栋眼神中的三分忧虑和万般柔情,立刻让寒玉羞涩难当,脸顿时涨红。
每次他望进她的眼底,她都能深切感受到来自他的那份别人无法企及的浓厚爱意,让她马上就原谅他的所有过错和缺点。
她忍不住伸手拉过他的大手挡在自己眼睛上,嘀咕道:“这位美男,不要魅惑我了,还没吃晚饭呢。就要睡觉不成?”
韩呈栋将手轻轻抽出,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指勾画她的面部轮廓,一边打趣道:“夫人,你今天在我的舰桥上,宛如智慧女神雅典娜降临凡间。我好想多看几眼,可惜我必须集中精力飞行,倒是便宜了舰桥上的那些家伙们了。现在我要多看几眼,才划算。”
“我倒是集中精力欣赏了你那华丽的飞行表演——这条霸王龙上下翻飞,好不热闹。”
楚寒玉轻笑出声,打趣道:
“这位美男,你是不是只顾自己开心?你的飞行员们倒是佩服你不已,只是苦了龙尾巴上的几位陆战队员。我看着他们啊,都快被你那翩若游龙的飞行甩出天际了!”
韩呈栋笑了起来,感叹道:“很久没这么享受自在翱翔的感觉!”
他当时的确存了在寒玉面前炫耀的想法,一时间竟忘记了加油索上三个可怜的机甲战士。
他拍了拍寒玉的后背,小声叹道:“哎,老婆,估计这仨货回去后,会把今天的事念叨上好几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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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几乎昏昏欲睡的楚寒玉突然回过神来。
她始终觉得,这件事还是该说一说。一直憋在心里,呈栋又怎会真正安下心来?
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她轻声问道:“呈栋……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怎么对付小吉姆·纳斯奇?”
韩呈栋轻拍她后背的手猛然一顿。
他低声咒骂:“这个死缠烂打的家伙,追着你不放,搅得我们至今不得安宁。”
“可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楚寒玉轻声道,“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他还能怎样?我们暂时出不去,他一时半刻也进不来啊……”
说着,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韩呈栋握住她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低沉:“寒玉……我是在想,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
寒玉,其实也在担心。
他叹了口气,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
“如果我是小吉姆,会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翔龙母舰,第二个目标是深空探索号。我们怀疑他在深空探索号上装了追踪器,所以我发了密电给飞龙和安国,让他们马上详细检查深空探索号。如果追踪器只有在深空探索号启动后时才能发送信号,那么飞龙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命令柯云埔立刻发出清理航道的公开信息。小吉姆一看就能猜出来,我在这一星域。明天,老柯会派出一个翔鹰第一中队的重型穿梭机组,在我们的陨石星球上建立四个前哨观察站……”
“哎,呈栋,多此一举——有了那个改装的工程车,我们根本用不着前哨观察站……”
“哈哈,那是因为你在翔龙母舰上呢——但是,如果你没有,就需要啊!我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就知道你在哪里呢?”
韩呈栋说到这里,得意一笑,抓过楚寒玉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俊脸,仿佛给了自己一个奖励。
楚寒玉忍不住顺势掐了他一把,道:“呈栋,心眼真多……”
韩呈栋嗤的一声,告饶道:“老婆啊,以后下手轻点,疼!要是青了,多丢人啊!”
“呀,没正形!”楚寒玉气结,正色道:“呈栋,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