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偷摸着喜欢人家那么些年，”云易之都快有些恨铁不成钢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喜欢他，又和他无关。”祁萧安又偏过头不看云易之。

“既然这样，人现在也不记得你了，你还买醉伤心什么？”云易之就差用手戳祁萧安的头了。

祁萧安沉默着不说话。

“……我就是有些难过，也有些后悔。”良久，祁萧安才说着，他后悔当时没有和人好好接触，没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内心，等到人走了才开始发觉内心的空。

云易之感觉今天叹的气比这辈子的加起来还多。

若不是祁萧安前段时间来找过他，他都不知道祁萧安这几年不是断绝红尘，也不是坠入空门，而是心已经偷偷放在其他人身上。

祁萧安可是宜州城内最多姑娘想嫁的人，现如今他年纪也到了，却迟迟不肯娶妻，为此同他爹都吵过几次。

他们这些好友基本都娶了妻室，有的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唯独祁萧安这些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最开始知晓祁萧安喜欢男子的时候，云易之也着实震惊了会儿，但没想到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他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要帮好兄弟一把，替人做做红娘，便问祁萧安喜欢的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什么身世。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祁萧安居然什么都答不上来。

他原先还猜测那人是不是给祁萧安下了什么迷魂药，让祁萧安惦记了这么多年。

一见到真人云易之又觉得祁萧安惦记这人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不该不会就是单纯看上人家脸了吧？”云易之问着，“你不像这样的人。”

祁萧安悄悄红了耳根，“不是的，他人也很好。”

“你说说看，他哪儿好了。”云易只问了句。“话说你不是最讨厌那些世家贵族吗？他既然来着京城又势力不凡，估计和那些世家贵族脱不了干系。”

“他不一样，“祁萧安此时已经醉意上涌，感觉有些昏沉，他摇了摇头，道：“我不和你说。”

云易之：“……”

“算了，你别乱想了，说真的，忘了就忘了吧，大不了我再凑个时机，把他人给约出来，你两碰上一碰，不就认识了。”

“好。”这回祁萧安倒是答得很快。

“……行了，我的祁少爷，要不咱先各回各家吧，你家钟绍在哪儿等你，我下楼去找他过来扶着你，我可扶不动你。”云易之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道。

祁萧安说了方向后，云易之就出包厢去找钟绍，顺便叫了个小二来看着祁萧安，免得喝醉了酒乱跑。

虽然祁萧安没喝醉过几回，就算喝醉了也挺安静的，但以防万一嘛。

祁萧安垂着眸，人看着着实安静，其实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厌恶一些官员的做派，厌恶勾心斗角、贪污受贿，厌恶那些贵族视人命如草芥。

他深受父亲的影响，最初也是向往参与科考，向往着当个良官，造福一方。

后来他随着祁胜离开过一次蜀地，才知道不是每一个地方官员都如父亲一般爱民如子，而那种流民遍地的情况才是最普遍的。

那时他刚结束会试不久，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官被诬陷贪污，横尸于刑场，贪污之财名正言顺的充公。

那年祁萧安不过十五岁，愣着神喊着父亲。

祁胜闭了闭眼，同他说：“有些事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祁萧安皱着眉：“……为什么？”

“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斗得过的。”祁胜叹着气顺。“也不是他们能都得过的。”

他们不仅会装作看不见，当晚主宰人生死的大官开了宴会，他们还要恭恭敬敬地向大官行礼。

那晚宴席结束后，祁萧安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位惨死官员头首分离的尸体，顿时扶着树就把刚吃进去的吐了个干净。

自那以后，他就没了做官的想法，甚至厌恶朝廷。

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个例外，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的，不染凡尘。生病后才从床上醒来没多久，就在关心灾情，甚至结合他的想法一起出谋划策。

他喜欢的人很不一样。

但绝非异类，而是在淤泥中盛开的莲花。

他原本就想着，既然当初错过了便错过了吧，后悔也没什么用。

但为何如今又让他们重逢了呢。

＊

另一边的楚沐砚同祁萧安擦肩而过后就站在原地没动。

尹方齐方才是看见了祁萧安的，他看过祁萧安的画像，一眼就认得出他。

他还在心里偷偷吐槽，现在装得一副高冷到不行的样子，也不知道那晚是谁在偷偷凑上前搭话。

但很快尹方齐就感觉不太妙了，“主子，怎么不走了。”

“……”楚沐砚默默抬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感受那不同寻常的跳动，“尹方齐。”

尹方齐立马道：“属下在。”

楚沐砚深呼吸了一下，“帮我查一下刚刚那位是谁，就那个最高最帅最显眼的那个。”

楚沐砚闭了闭眼，还是忘不掉刚刚的惊鸿一瞥。

“啊？”尹方齐惊道，“为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我，”楚沐砚语不惊人死不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尹方齐顿时僵硬在原地，看着楚沐砚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嘴里说出那几个尹方齐恨不得原地跳楼的字。

“我好像有点，看上他了。”楚沐砚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尹方齐感觉自己心口发出了“咚”的一声，本就悬在半空的心，在胸膛里放飞自我地蹦跶着，然后彻底碎了。

他还担心有男的会……结果呢，谁来告诉他，他的主子怎么突然就喜欢男的了？！

当天下午，楚沐砚三人直接打道回府，并开启了只有楚沐砚和尹方齐两人在内的密会。

墨江又抱着自己的剑守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问着瞳清：“你们碰见什么了？尹兄回来这么严肃。”

“……”瞳清站在另一侧扶额，不愿回想刚刚的事，“别问了，先等他们出来吧。”

墨江闻言，轻叹了声，靠着墙等他们出来。

门内，楚沐砚坐在靠墙的木椅上，尹方齐站在不远处，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他。

尹方齐比楚沐砚年长一些，最开始遇见楚沐砚时，楚沐砚年岁不过十四五，尹方齐除了把他当成主子外，更把他视作了涉世未深的弟弟。

反正他从小没学过什么规矩，心里把皇子当弟弟什么的，也没觉得不好。

“主子，你是怎么想的，你还要让我……”尹方齐咬咬牙，“你还让我去调查他！”

楚沐砚咳咳几声，“这不是，看上人家了嘛。”

“这才多久你就看上他了？”尹方齐瞪着他，“你以为你们是在演话本吗？”

“你不是也说，如果你有看上的姑娘，你也要把人给追到手吗？”楚沐砚声音渐渐小了，“我不就是把姑娘换成了少爷吗？”

“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尹方齐急得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以后定是要膝下有子的，怎么可能同男子在一起！”

楚沐砚张了张嘴，尹方齐立马打断他：“你也别和我说你是想玩玩，这种不负责的行为你想都别想。”

楚沐砚闻言急得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玩玩，我若是看上一个人，定是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因受母妃的影响，楚沐砚从小就厌恶极了父皇那妻妾成群的情景，心里便想着以后只同一人携手到鬓白。

“那你就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尹方齐手指着他，“我才不会让你如意。”

“哎，”楚沐砚凑上前，把尹方齐指着他的手按下去，“只是让你调查调查，我又没说非要和他在一起。”

“不干不干。”尹方齐狂摇着头。

“我可是你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楚沐砚说完这句，又抓着尹方齐的衣袖扯了几下，“而且我都不知他会不会喜欢男人呢，你别怕啊。”

尹方齐抿着唇不理他，那个祁萧安喜不喜欢男子还真不太好说。

“求你了，”楚沐砚见尹方齐不理他，又哑着声音喊，“尹哥哥~”

尹方齐闻言浑身一激灵，“尹哥哥”这称呼还是他俩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楚沐砚叫的，后面熟悉了也就没叫过，但是现在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他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不行，”尹方齐向旁边挪了几步，默默搓了搓手臂，“如果唐大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你帮我瞒着他，”楚沐砚轻咳几声，“你那帮手下也要帮我瞒着他。”

尹方齐偏过头，“你还真想和他在一起！”

“都说了，只是先看看，”楚沐砚强调，“又不一定会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了呢？”尹方齐撇了他一眼。

楚沐砚不答这一句，转移话题道，“尹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你也看见他了，他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

“我都说了，”尹方齐直接背对着楚沐砚，不看他，“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你在这里只是暂时的，以后是要回京城的。”

尹方齐说完还等了会儿，发现身后一时间没动静了才急忙转身，随后他就发现楚沐砚就这么抬着眸子，愣愣地看着他。

尹方齐顿时急了，忙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我……我知道我要离开的。”楚沐砚声音有些低低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一见到他，我就感觉我整个人很不对劲，像是有人拿着毛笔在我心尖上勾勒，我以前也不信什么见了一面就情深似海的，但是这次我……”

尹方齐感觉楚沐砚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忙道：“行行行，这次我先帮你，下次就不会了！”

楚沐砚低着头，抬手揉了揉眼睛，遮挡住他疯狂上扬的嘴角，声线依旧沙哑着：“谢谢你。”

等楚沐砚状态“平复”以后，两人就都坐在了木椅上。

“其实他，我已经查过了。”尹方齐手撑在桌面上，拿着个茶杯，“他就是刺史之子祁萧安。”

楚沐砚闻言眼睛霎时有些发亮，“我和他居然如此有缘！”

“……”尹方齐默默补充完最后一句，“而且放河灯那日，他就是同你搭话的那位面具男。”

楚沐砚直接抬手锤了一下桌面，随后站起，道：“我和他简直天生一对！”

尹方齐瞪了他一眼，“不是说好的，先接触接触吗？！”

总之，这次密会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没有结果得结束了。

也不算没结果，起码那人是谁楚沐砚是知道了。

紧闭着的门终于是打开了，尹方齐木着脸一言不发地从里面走出来，瞳清忙进去看楚沐砚怎么样了。

看着楚沐砚心情不错的坐在那儿，瞳清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她倒不是怕尹方齐如何楚沐砚，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都能感受到尹方齐对楚沐砚有多好，她主要是怕尹方齐说些不好听的话，让楚沐砚难过。

“公子，”瞳清走上前去，“你真喜欢他吗？”

楚沐砚看着瞳清，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只是对他有些不同的感觉。”

“没事，唐大人那边我们会瞒着，”瞳清笑着，“如果少爷真的喜欢他，那就不要浪费现在的光阴，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做回自己，也不要管以后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当晚，楚沐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觉得自己其实很任性，任性到今天尹方齐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任性到只和人见过一次就有些恋恋不舍，但他又不想错过祁萧安。

就这一次吧，他就只想任性这一次。

得先见见他，楚沐砚把脸蒙在被子里，若还是很喜欢，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就像瞳清说的那样，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如果错过了，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过几日，云易之就派人传了个信，说是邀请楚沐砚明日去郊外狩猎。

书房内，下人传话过来的时候尹方齐刚巧听见了。

尹方齐皱着眉，“去郊外狩猎多危险啊，别去了。”

“你和我一起去就行了，”楚沐砚说道，“他之前不是和我说要介绍我和祁萧安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