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沈夏深若无其事地慢慢站直，主动跟她拉开点距离，轻声：“你头发乱了。”
许燃慢半拍回过神来，抬手顺了下脸侧的碎发。
沈夏深桃花眼带笑，看她：“已经弄好了。”
许燃感觉身体有热气上涌，一瞬间有点头晕目眩，怀疑自己是不是累过头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过来干嘛的，机械地抬手去调整他的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的广播提醒宾客入座。
秀五分钟后开始。
许燃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几个月的准备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这一刻。
她收回手，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却怎么也没办法放松下来，反而越发紧张。
这时，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出现在视线里。
“击个掌呗。”沈夏深说，“许设计师。”
许燃怔了瞬，抬手跟他击了下掌。
“你的作品很棒，用不着紧张。”沈夏深说。
他的声音沉稳，从容又坚定，令人安心，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许燃的紧张抹去。
她弯唇勾起一抹浅笑：“谢谢。”
秀开始倒计时，许燃匆匆赶往T台入口。
模特们已经整装待发，在T台入口站成一排。
沈夏深压轴最后一个上台，不急不徐地排到队伍最末。
“闲梦江南”的T台布景在苏式园林里基础上，用宏大的沉浸式影像装置隔绝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让观众犹如身临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
随着音乐响起，竹林风动，T台灯光全部暗下来，只有一束光打在后台到T台之间的云母屏风上。
音乐节奏变快，开场的国际超模踩着十来公分的高跟鞋，步伐婀娜地从后台走出来，在屏风前稍作停留。
半透明的云母屏风映出她的剪影。
停留两秒，模特踩着高跟鞋走出屏风，灯光追随，准备数月的时装正式在众人面前亮相。
此次作品，许燃将西方的立体剪裁融入改良旗袍，中山服当中，大量使用薄如蝉翼的真丝面料，搭配厚重的针织面料和少量的皮革，点缀以水墨画般的精美苏绣，钉珠亮片，梦幻又不失精致，极具中式美感。
色彩上用雪白、天青、藕色、墨灰等低饱和度的色彩，雅致低调，尽显国风色彩之美。
模特走到T台最前端，影像装置变幻出漫天飘雪，染白黑色青瓦，造雪设备制造的雪花也随之飘然而下。
音乐中混入昆曲弹评，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摄影师闪光灯此起彼伏，看秀者纷纷举起手机录像，拍照。
模特接连出场，走完秀的模特回到后台快速换装，补妆，再次上台。
三个系列，四十五套服装很快轮到最后一套。
沈夏深来到T台入口，跟许燃交换过一个眼神，提步走上T台。
他一出场，全场躁动，闪光灯亮起的节奏堪比机关枪。
半透明的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如同盈盈水波，微微透出他冷白的肌肤，紧实的肌肉线条。
纯白色头发让他原本清冷的气质看上去更加疏离，矜贵遥不可及，像一个充满诱惑又朦胧的梦境。
飘落的雪花，冷白的灯光，流光的面料，微微透出的肌肤，纯白微卷的发丝，空灵又缥缈。
前一个模特往回走时，脖子上的白纱丝巾被风吹起，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独露出那双瞳色极深的桃花眼，笔直地望向镜头。
随手一拍，就是五大刊封面的水平。
有时尚达人将整场秀实时直播，直播间直接被沈夏深的粉丝挤爆，他出场时，在线观看人数高达千万。
弹幕跳得几乎看不清写了什么，只能看到一片“啊啊啊”的尖叫。
徐露和几个从小看沈夏深长大的朋友坐在前排，见到沈夏深出场，先是惊讶，后是惊叹：“你家阿深不得了啊，真是干一行像一行。”
“我差点没认出来，原来是阿深，我还以为是哪个国际超模呢。”
“我儿子长得能有他十分之一帅，我做梦都得偷笑。”
半个月前，沈夏深发消息给她，说要去许燃的秀走压轴。
徐露当时还在想，不理他一阵，他自己倒变懂事了，不仅隔三岔五给她发消息，主动交代自己在做什么，现在还帮许燃宣传品牌。
本来心里有点担心，明星走秀水土不服，这回完全是给她长脸了。
徐露高兴得嘴角压根下不来，默默地收下一大波彩虹屁。
准备数月，真正的走秀时间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沈夏深走完，所有模特一起上台走秀，最后停留在屏风前。
许燃出场鞠躬致谢。
她身穿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新款上台，秀场同款飘逸柔软的真丝面料，雪白色长裙如轻雾缭绕，衬得她整个人明艳又脱俗。
恍若神女下凡。
樱花伴随着雪花飘落，她抬头仰望，伸手去接，笑容明媚。
众人随着她的动作，一同抬头仰望飘落的樱花雪，惊叹不已，仿佛置身于一场美妙的梦境中。
秀到此圆满结束。
宾客可以移步到云梦楼参加秀后的庆功洒会，也可以到贵宾室预订这一季度的走秀款。
沈夏深跟模特们一起回后台换回原来的衣服。
许燃跟李晓晓和徐露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李晓晓两只手比大拇指，冲她做嘴型：“超级棒！”
徐露对她微笑，眼神里传递出肯定。
许燃做手势让她们去云梦楼，比划完准备往后台走，脚还没迈出去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燃。”
许燃转身回头，看见虞也朝她走过来。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她问完没等许燃回答，兀自低头笑了下，又抬眼看她，自顾自地说：“我在问什么，一看就知道你过得很好。”
虞也是许燃上家公司的同事，两个人曾在同一时期入职Laves，不过许燃是设计总监的助理，而她是女装成衣线总监的助理。
两个人都是中国人，又在同一时期进入公司，年龄相仿，关系还算不错。
许燃发现她跟最后一次见面时，有些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身上有种卑微的讨好，眼里有股难以消磨的韧性，现在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深沉的疲惫感。
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虞也当时哭着对她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样有钱的父母，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走到了今天……”
“没想到你会来。”见到她，许燃有些意外。
“很替你开心。”虞也的语气是听上去是开心的，嘴角的笑意却带着苦涩，“果然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本来还担心……”
她又低头笑了下，仿佛在自嘲，没有往下说，换了句话：“总之，恭喜你，秀很棒，是我近几年看过最棒的一场秀。”
许燃只当她是在吹棒，礼貌道：“谢谢。”
“对了，我现在是设计师了。”虞也说，“男装成衣线的主设计师。”
当时如果没发生那件事，这个位置就是许燃的。不过她不在乎，既然选择辞职，就不会有任何留恋。
许燃轻声：“恭喜。”
过去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没什么好聊的。
陷入沉默。
许燃邀请她去庆功酒会，自己先回后台看下情况。
转身走出没几步，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对不起”，混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分辨不清。
等她回过头去，虞也已经不见了。
那三个字，仿佛是她的幻听。
-
闻烽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喊了她一声：“许燃。”
许燃闻声看向他：“闻烽老师。”
闻烽走到她面前站定：“以后别叫我老师了，受不起啊，你的作品实在太惊艳了，我该向你请教才对。”
许燃弯唇笑笑：“苏绣这方面，你永远是我老师。”
闻烽：“那别的呢？”
其实他一直在找机会跟许燃说话，只是许燃没有注意到他。
许燃被问得愣了下，对上他的视线，疑惑地问：“别的什么？”
闻烽想说什么，看着许燃的眼睛，半天说不出口，最后只说：“没什么，你吃饭了吗？我看你瘦了好多。”
许燃摸了下自己的脸，每次办秀她都得忙瘦个五六斤。
“还没，云梦楼有庆功酒会，闻烽老师可以先过去，我一会也会过去。”
“我就不过去了，得赶回去。”
“这么忙啊。”
闻烽点点头：“我刚看夏深在台上走秀……”
他是《萤火》的苏绣顾问，知道沈夏深为通告请了两天假离组，没想到他是来这里走秀了。
许燃：“他是我品牌的代言人。”
“哦。”闻烽一脸恍然大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她跟沈夏深在一起了。
许燃：“为什么这么说？”
闻烽：“上次在医院，我看你们是一起去的，感觉你们的关系挺亲近的，不像没认识多久。”
当然不是没认识多久，是从小就认识。
许燃不便多作解释，只是笑了下：“没有的事。”
-
沈夏深从后台出来，看到许燃在跟闻烽说话，正要走过去，一个女模特过来跟他搭讪。
“嗨，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长相漂亮精致，像个芭比娃娃，用英文跟他打招呼。
沈夏深面无表情：“我不认为我们见过。”
模特笑：“那现在认识一下，我叫格瑞丝，你呢？”
“抱歉，我还有事。”
“等一下。”格瑞丝见他要走，拦到他面前，“干嘛这么着急。”
沈夏深眉头拧起，明显不耐烦：“麻烦让开。”
他不耐烦的模样没让格瑞丝退步，反而觉得他更有魅力了。
她拿了张纸条在他面前晃了下，作势要塞进他口袋里：“那你晚上给我打电话，我今天晚上都有空。”
“……”沈夏深挡开她的手，“我晚上没空。”
“约了人啦？”格瑞丝问，“谁啊？”
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了许燃，眼睛饶有兴味地微微眯起。
沈夏深没答，越过她，径直走向还在聊天的两人。
等他走到的时候，闻烽已经走开了。
“闻烽老师也来了。”沈夏深漫不经心道，“想过来跟他打声招呼，怎么这么快走了。”
许燃见他已经换回一身黑，一头白得耀眼的银发被鸭舌帽罩住，额前的碎发被压得微微遮住眼睛，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说要赶回去，你什么时候走？”
他今天凌晨刚到，她就问他什么时候走。
沈夏深淡淡：“明晚。”
话音刚落，许燃的腰被人搂住。
她惊了下，看向来人。
格瑞丝把脑袋搁到她肩膀上，整个人贴到她身上：“燃，介绍一下。”
她说着瞥了沈夏深一眼，抱怨道：“我刚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许燃看了看沈夏深，他果然很受欢迎，今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他要合照，要联系方式了。
可能是被要烦了，才没有搭理。
许燃帮忙开脱道：“他这人比较认生。”
听见这话，格瑞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哦？可他跟我说今晚约了人。”
许燃：“？”
沈夏深：“……”
格瑞丝眼睛看着沈夏深，话却是在问许燃：“你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