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在剪指甲，看到他在旁边，把他的指甲也剪了。

王佳芝想起古书上头发、指甲的镇厌之法，笑道：“要是那样，指甲是不是不能随意丢了。”

他笑道：“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人要是运道在身上，不是想咒就咒得了的。而且那些厉害的方法，就是没有八字头发指甲这些，凭空就可以的。”

王佳芝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也有些在意了。

“要是这样说，那我要是讨厌一个人，不管这人好坏，就是要他不得好死，那岂不是太造孽的。”

他笑道：“这种事情不能随意弄的，做这些事的人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如果没有缘故的害人，自己也会被反噬。”

她心里叹气道：“你还是知道伤天害理，也不知道要遭多少反噬。”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街上非常的热闹，店铺也换了喜庆的新装饰。

这几天他又不在家，阿妈问起年夜饭吃什么，她笑道就她一个人，和平时一样就可以。

她也没有特别布置家里，还和平时一样。外面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忙着打扫布置，更显得她这里是与世隔绝。

母亲过世没多久，父亲也带着弟弟出国了，她一个人过日子，早对节日没什么概念了。

即便是过年，对于她也和平时的一天没什么。

她记得在香港的时候过年，有亲戚能回家的都离开了，宿舍里只有几个人在。

小双父母之前的信里要小双记得穿新衣服，准备些水果点心，即便一个人在外，也要有简单的过年仪式，图个吉利。

小双也没有准备什么，那一天她们俩在宿舍睡了一天，后来被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吵醒了。想起外面的店这几天关门了，食堂只开到两点钟，她们才匆忙出去打饭。那一天还特别送了红豆沙馅的汤圆。

她过去倒是没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伤感，已经习惯一个人，也是那时候年纪小，虽然她爸爸不要她，她还是觉得自己是有未来的。那一年本来也是无喜无悲的平静，但看到烟火，竟然悲从中来，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看了好久。

这一天一大早她就被炮竹声吵醒了。外面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太吵了，看书画画都做不下去。她打开留声机，一鼓作气把剩下的枕套绣完。心想这也算是了结了旧年的一件事情，也是有意义的。

他不在家她一天就吃一顿饭，晚上阿妈叫她下楼吃饭。虽然她讲还是和平时一样，桌子上的菜色也还是比平时多了一倍。

阿妈和小丫头这一天特别陪着小心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们是怕她一个人过年难过，一时伤心再迁怒于人。

她想着今天是大年夜祭祀祖宗的日子，他当然要在正宅了。

绣了一天的花太费精力，她玩了一会儿猫就很累了，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外面烟花绚烂，她屋子里熄了灯，她听着烟火声渐渐睡着了。

阿妈蹑手蹑脚上来，看她屋子已经熄了灯，贴在门上听里面也静悄悄的，又蹑手蹑脚走下来。

到底下和小丫头道：“这姨奶奶怎么这么心大。大过年的，人家都热热闹闹的，她这里冷冷清清的，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

小丫头道：“人家不在意不闹事有什么不好的。像那些家里的，又哭又闹的寻死觅活砸东西，可是有人受的了。”

阿妈道：“咱们家这位老爷哪里纵容得了她那样。她要是敢，早撵出去了。”

小丫头道：“可不就是这样说的，看她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人家精着呢。不是等闲之辈，如何住得进来这里。”

半夜她迷迷糊糊醒过来，见他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看她睡的头发毛毛的，迷糊懵懂的模样，他感慨这小家伙还真是心大。自己还深怕她一个人过年难过，刻意回来呢。

他能回来她是出乎意料的高兴，窝进她怀里道：“你不是该在家里吗？”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他把一只细朱砂手镯戴在她手上。

“今年戴着，不要离开身边。”

“为什么？”

“属羊的害太岁。”

她笑道：“属羊的多了，你竟然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有些事，是要有敬畏心的。”

这么一说王佳芝倒意识到，不就是这一年，她一尸两命，曝尸荒野。对啊，赖秀金和她同岁，也是属羊，一起也毙了。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