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下面还有两层,每层住着两户人家。只有她住的顶层只这一户。
下面的邻居听说楼上的房子租出去了,见她只提了一只箱子进去,看不出是年轻姑娘还是年轻媳妇。中午进门,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也不见人出来,楼上也静悄悄的。
楼下的人议论道:“她怎么不下楼,水都没见下来提。”
“是啊,就是不急着收拾屋子,也要洗洗刷刷的。”
王佳芝现在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懒,除了脑子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她的所有精气活力仿佛都被抽走了,什么都懒得动。
到了中午,她挣扎着起来,怎么样也要过下去。她从关上门躺下就没起来,过了一整天,这才坐在床上环顾这房子。
她穿上鞋看着屋子里需要添置些什么。
还真是刚收拾完,角落里的灰尘也清理了,省的她大张旗鼓的收拾。
她打开行李,斟酌了一会儿,把贵重东西藏起来。然后脑子里过一遍需要买的东西,拢了拢头发,用自己带来的锁锁了门下楼了。
这里离集市很近,买起东西来也方便,她挑了两块被面,买了棉花、荞麦皮,又添置了些日常东西。
回去经过水边,那绚烂的杏花落雪一般飘散着花瓣,扑了她满身满头。
她在阳光花香的笼罩里,望着这满眼明媚春光,心里却比雪天还冷。
终究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过过一个春天,永远是阴森寒冷的秋冬。
回去放下东西,她到楼下去提水。
二楼的一个五十余岁,穿着灰色衣?袴的女人朝她笑道:“提水啊。”
“唉。”她微笑着走上去。
过去挨饿受冻,她还能提两三桶水上楼,现在却有些吃力。到底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了。
洗完了被面她又收拾了屋子,再盘算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免得以后添置东西就麻烦了。
忙碌了半天,忙出一身汗来。她没力气生火做饭,买被面的时候顺便带了几个青菜馅包子。凉了也不油腻,里面根本不放油了。
今天天气热起来,夜里盖毛皮大衣也热了,可又没有合适的衣服盖,身上出了一层汗,她仍旧盖着。
第二天醒过来,热的要命,已经四月份了,她还盖着毛皮大衣。这是真的想一直留在冬天,窝在自己的洞穴里冬眠。
被面已经干了,她从早上缝到下午,把褥子、枕头、薄褥子都做好了。棉花里还留着昨天飘进的杏花瓣,她没有捡出来,就蓄进里面。
床上有了被褥、枕头,这里总是有个过日子的样子。
其实逃亡的这些日子,她多数时候就是那样凑合着。
她坐在床上又环顾着这屋子,就是几件光秃秃的家具,不过也没什么,怎么样她也无所谓的。
想到过去,颠沛流离,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住到舅妈家,寄人篱下,冬天连碳炉子都不许她烧。能住上一个宽敞只属于自己的屋子,对于她简直是梦想。
现在,一点都不一样了。
夜里一轮圆月挂在晴朗的夜空。按照童话里的视角,那月光先照到平静的河水,水面映着月亮的倒影,轻微的涟漪上闪着波光。然后那月光照到岸边缥缈如雪的杏花,杏花的影子映在一楼人家的窗子上,整栋楼每一层的人家都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一楼的两户人家,一户穿着石青衣服的男子在门前收拾篮筐里卖剩下的水果,另一户人家的男子在门口劈着木头。
二楼一户的妇人在窗前手里拿着黄历看日子,另一户的男人在玄关整理着一摞摞旧书。除了二楼的独身老妇已经早早吃过饭,其他三家的主妇都在厨房里做晚饭,炊烟从窗子袅袅飘出去,不过没有煎炒的油声。
月光照到三楼,窗口已经拉上湖蓝色窗帘,从窗帘缝过去,一个穿着白睡衣,披着头发的小姑娘,坐在铺着天青色白兰花被褥的床上,在跟前铺开一张张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