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屿上入侵次仙界人个个发出痛苦的惨叫,化作光辉,被强大的引力吸走,岛屿人登时少了大半。
岛上虽满目疮痍,但好在已归于平静。
只是此次战乱中死了不少人,尚存活的缥缈屿弟子都木讷怔然,还没从这一天翻地覆的变化中走出来。
善从愣在原地,本以为主仙界会消散,此刻她却好端端地站着,她顿升欣安,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她师父,师父护住了缥缈屿!
“恭贺师父,主仙界无恙!”
黛屿主沉默无言,身体有些僵硬。
“……师父?”
下一刻,一清晰的吐血声传来,黛屿主颤颤捂住胸口,向后倒地。
善从突然惊呼一声,踉跄着过去扶他,心道师父已一人之力击退次仙界,已达灵体极限,她情急之下正要给他渡灵力,却被师父阻止。
“不必徒劳,为师能有今日这一番举动,已不枉费为师这九年来闭关所成。”
黛屿主长长叹息一声,“善从啊,这九年来,你把缥缈屿治理得很好。”
善从抽噎道:“弟子不敢,缥缈屿弟子都等着师父您回来,回来继续做我们的黛屿主。”
黛屿主露出笑意,又咳出一滩血,喘气后,他道:“你是师父最信任的弟子,可否帮师父完成最后一个愿想。”
善从泣不成声,“师父您尽管说,徒儿在所不辞!”
黛屿主眼里蓄满了遗憾和疚色,“玥,玥兮,她这几年来在檀仙寨过得如何?我一直对她不闻不问,她肯定寒心至极。”
“善从,帮为师对她说一句,父亲对不起她。”
“师、师父……”
“善从。”
“是……是,徒儿一定把师父的话转达给玥兮……”
“缥缈屿以后,咳咳咳……就托付给你了。”
“师父——”
血染残阳,万籁俱灭。
因主仙界黛夷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曲神星和千恨星相互分离,主次仙界的牵绊也随之解除。
鹭云洲的弟子们逐渐康复,冥域的九世轮回崖也断绝了主次仙界相互穿越的门路,自此,主次仙界井水不犯河水。
而沧濯,在主次仙界大战中途殒身。看过那一幕的人,只知道是纪优杀死了沧濯。
纪优本名纪骋明,实为冥域君王纪望寒亲弟。
他来到檀仙寨是个意外,在数十年前天冥大战结束后,四界又迎来了惨绝人寰的天灾,无论是凡间平民百姓还是天冥仙神贵胄,都逃不过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的命运。
纪优也同冥域君王分离,流落到一河边中,被沅爷爷发现后送进了檀仙寨。
进了檀仙寨,一待就是十多年。
期间他也知道自己为冥域皇子,他本以为自己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力量,一直激发潜力,却一直无法突破瓶颈。
这也导致在靖芷深处危难时刻,不能一手铲除沧濯。
前不久他离开了檀仙寨,专门寻找一处隐秘之地修炼。
终于突破瓶颈时,却传来靖芷身亡的噩耗。
檀仙寨有人传谣言说黛玥兮杀害了靖芷,纪优不信,她们二人虽深有龃龉,但靖芷早在之前便有不适症状,靖芷身亡还得归于沧濯日积月累的凌迟。
如今沧濯终于死了,纪优不仅为靖芷,也为其他很多很多深受其害的人,报了大仇。
但他总觉心里虚空异常。
据传,数十年前爆发的那场天灾,在主次仙界大战之后再度上演。
是以凡间百姓早早备好逃离准备,但主次仙界大战结束后,天灾还未发生任何响动。
原由是有人压制住了天灾,避免了四界浩劫。
此人便是江独楚,冥君纪望寒一同与她压制,致使元神破碎,二人双双离去,用性命换来了四界一世太平。
纪望寒死了,冥域再度无主。
纪优被冥域群臣唤回,担下一任冥域君王。此后,冥域又有了新的君主,名为纪骋明。
***
沧濯殒身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四界。
天后娘娘作为他生母,一听闻此事便悲痛万分,直接昏倒过去,卧榻至今仍未清醒。
天帝也是悲愤交加,他不忍接受嫡长子的死亡的事实,更不忍他的天后就这般一度昏沉。
得知冥域新任君王为杀害沧濯的罪魁祸首,天帝龙颜震怒之下昭告天下要剿灭冥域。
此话一出,天国群臣登时一片惶然,几乎所有人奏言天帝陛下切莫冲动,但天帝排斥所有进谏,不日后就将对冥域发起进攻。
然而,在兵甲齐全、即将进军的前一天夜里,天国芳菡宫内,天帝和天后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突袭。
这一次突袭,几乎阻断了天国攻打冥域的所有可能性。
这是九月中旬的一日,天国内外戒备森严。尤其是芳菡宫,殿外布满了天兵天将,为的就是保护天帝与天后,确保万无一失。
原本天国的夜空中星如白帆,今夜的天空却染上了一层蒙蒙的血气。
天帝和天后正在榻上安睡。
不知何时,殿外却传来一阵躁动。
天帝被惊醒时,芳菡宫的大门已被溅了数十名天兵的血,一片泼红,触目惊心。
天帝暗道不好,先维护住仍未醒来的天后,下一刻,“砰”一声冗长巨响,宫殿的门突然被残暴地踢开。
一个高挑的人影站在门口,他逆着光,提着剑,气势如虹,血腥溢满全身,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天帝龙榻走来。
那人走路像踩着天帝的心脏,每一步都让后者感到震慑,感到他碾压而来的滔天仇恨。
因光线昏暗,天帝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喝道:“你是谁!!”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向前走。
天帝镇住心绪,直立起身,掌心泛光,抬手便向对方劈去。
那人“嗖”地将手中的剑向上一抡,挥出一道猖狂狠毒的弧线,剑光登时直直向天帝霹雳而去,天帝惊诧之下急急向后退了数步,退到了龙榻,一不小心坐了下去。
对方手中的剑在这时泛起了金光,光看那剑影,天帝突然变得哑然,因为对方那把剑,就是天国神剑斩金。
天帝嘶吼:“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斩金——”
那人仍不说话,还是一步步靠前,在离龙榻一尺距离时,他倏地将斩金硬生生抵在了天帝脖子梗上。天帝愕然,竟发觉自己一动不能动。
但他看清了对方面容。
天帝浑身震惧,他压着嗓子,“你不是、死了吗!!”
沧濯殒身的传闻传遍天下后,四海又陆陆续续传出了冥域冥兽灼龙族长和赤狼族长陨灭的消息。
在此之前,这个灼龙族族长曾是鹭云洲弟子的传言也广为流传。
而眼前这个人天帝曾见过,他就是在天尊寿宴时代表鹭云洲献上庆礼的那个弟子!叫什么,泠……羽?
他后面变成了灼龙族族长,在主次大战时牺牲,如今他怎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身上还没有一丝冥气,而是天国神族的气息!
泠羽语气平缓却发狠:“你说得对,那个灼龙族族长,已经死了。”
“你,你告诉孤,你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我,实属正常。”泠羽身上淋着血,衬得他的笑容越发诡异,“我现在就让您好好认识认识我,父亲。”
这一声称呼吓得天帝四肢发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儿子!
下一刻,对方再度朝自己挥剑相向,身上就这样生生挨了几道血痕,无论天帝如何扯着嗓子叫唤“来人”,殿外仍是无一点响动。
须臾过后,一旁榻上的天后也被惊醒,但她不能动弹,只能惊恐地看着天帝被泠羽一刀一剑划得伤痕累累。
天帝天后被突袭之事,那夜过后便四海皆知。
帝后重伤,被关押进了天牢。
天兵天将折损大半,不日后,天国迎来了新的一批兵将,也有新人登上了天帝宝座。
新任天帝名唤泠羽,那夜他刺杀先天帝后便昭告天下,引发四界一片轰动。
因为灼龙族首领一夜之间变成天帝,这是自古前所未有的事。
泠羽继位后,下令取消对冥域发起进攻,并开始重新整顿天国。
***
玥兮逐渐恢复意识时,首先感觉到了身体的不一样,她好像不再感受到两颗心脏的跳动,五内也不再有挤压之感,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又仿佛不是梦,和黛窈共用一个身体的时候,随着时间渐长,玥兮意识越发模糊,以至于什么时候在现实,什么时候做梦,她都无法分辨。
但她能感知到黛窈已经死了,好像是泠羽杀死的?在此之前,她仿佛看见,黛窈手中的冰锥直直刺中了泠羽的心脏,然后二人同归于尽。
所以……泠羽是死了吗?
玥兮突然感觉好难受好难受,胸口里像被东西堵住了一般,窒息至极。
她醒过来了,但眼前的景象却令她一愣。
天穹白茫茫,脚下灰浑浑,一望无际,这个地方让玥兮觉得熟悉,好像当初她在济家镇时突然昏睡,然后在这里,有一道声音催促她去改变历史。
“黛姑娘。”
清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玥兮猛然想起,这个正是当时她在济家镇时的那道声音。
玥兮转身,看到对方的脸时就戒备心大起:“沧……何由彻!你居然还没死——”
“我是沧濯,不是何由彻。”
对方语气平缓,身上也没有杀伐之气,玥兮愣愣地看他半晌,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是了,何由彻的声音更加低哑,而这人话里话外更有天神贵胄气概,眼前这个沧濯,或许才是真正的沧濯。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早被推下悬崖死了吗?
当初他为何让自己改变历史,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救他,顺带着救缥缈屿和鹭云洲?
沧濯似是看出了玥兮的疑虑,解释道:“幼时我被推下悬崖魂飞魄散,只留下一缕神魄残存人间。然而神魄寿命并不长久,今日便是我真正的死期。黛姑娘,趁此之前,我一定要把所有我所知道的事告知于你。”
“什么事。”
“黛姑娘,你在回到过去时,难道真的没有疑虑,为什么我会落入悬崖?”
玥兮蹙眉,她确实怀疑过,当初天国冷宫里的那个疯女子让自己把沧濯推下悬崖,但她实际上却是为了救他,可惜沧濯后来还是摔下了崖,这令她不得不怀疑那个疯女子是否有其他帮凶。
沧濯接下来一句话让玥兮瞬觉呼吸停滞。
“那日推我摔下悬崖的人,正是泠羽。”
沧濯一边说着此话,一边观察玥兮的反应。
他续道:“那时泠羽还只是个五岁孩童,我不认识他,他当时也没有名字。他就在我打猎的那个山林里,装出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让我心生怜悯,然后把我骗到悬崖边,趁我毫无防备时,推了我一把。
“我死后,我那残存的一缕神魄游荡四界,总归是收集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泠羽是我的异母弟,他的母亲正是天国冷宫里的那个疯女子,他也是天国二皇子。
“但父帝并不知道他,在父帝眼里,只有我母后。
“后来何由彻寄生在了我遗体里后,顶着我的容貌重回了天国,没过多久他便废掉了泠羽的神籍,将他挫骨扬灰。
“我以为那时泠羽死了,没想到他竟也残存了一丝神魄,下了界,寄存到了冥域灼龙族首领之子身上,他便以灼龙族人的身份苟活于世。
他在四界隐姓埋名,几乎没人知道他就是天国皇子……”
玥兮眼泪涌了出来,她打断沧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泠羽他已经死了,被杀死了!”
沧濯忙道:“他从来没有死过,你认为他死了,不过是他丧失了灼龙之身而已!现在,他已恢复了神籍,弑父篡位,登上了天帝!!”
见玥兮突然怔住,沧濯继续道:“黛姑娘,你应该擦亮眼睛,泠羽绝非善类。他心机深沉,他手断的残忍程度非常人可及,甚至比何由彻更加血腥,更加让人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