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和慕也两个人在民宿里歇了一晚，许然晚上睡得早，也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就醒了。
不出意外，今天也是个好天气，雾气氤氲，窗外的树在清晨的阳光下绿得很清爽。许然从行李箱里翻出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终于拍够了风景，她突发奇想，想让自己也入镜。
但三脚架没带过来。
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许然拖过来一个椅子，往椅子上放了些书，相机则放在书上，设了定时。
相机的快门八秒一次，许然每隔八秒便换一个动作，她时而抬手俯视镜头，时而蹲下笑着看着镜头，也有些时候，想背过身拍下自己的剪影。
就这样忙碌了一通，她决定再拍一张自己的侧脸就结束自己的今日拍摄日程。
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侧过脸，希望阳光能眷顾一下她不太明晰的下颌线，却对上了刚起床的慕也。
他撑着墙，满眼笑意道：“早上好，大明星。”
许然将计就计，一副严肃模样：“女明星正在拍摄中，请勿打扰。”
慕也拿起相机，摆弄着镜头：“我是新来的摄影师，请问大明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许然扬了扬头：“行吧，给我拍个侧脸，要是拍得好，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摄影师。”
慕也很是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努力的调整角度，按下快门，拍下了一个不太唯美的侧脸。
许然忍不住笑了，然后又假装板着脸：“你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慕也也很严肃地回答：“等我回去再进修一下，下次继续来面试。”
终于两个人绷不住了，面对面，笑得前仰后合。
许然笑够了，扬了扬手上的相机：“走吧，出门，我给你拍套好看的写真。”
慕也有些苦恼：“我不太会当模特。”
许然：“拜托拜托，你超帅的好不好，去吧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某人拽到镜子面前，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粉底液。
“还要化妆吗？”慕也有些许惊讶，但还是随了许然。
许然按住他的肩，一边打湿粉扑一边兴奋地说：“是不是第一次化妆？”
“当然不是，高中合唱的时候不是全班画过妆吗？当时你还嘲笑我腮红重了。”慕也笑了，当时他年少脸皮薄，许然一笑，他嘴上不服，脸却更红。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唱的生如夏花？我记得你当时当的是伴奏，你们班还有个领唱的女孩，后来当明星了。”
“你是说宋淇吗？我记得她，不过我跟她不熟。”慕也想了一会，他确实记得班上有这么个人，一个挺阳光的女孩，唱歌也确实好听，但印象里其实是个实打实的文化生。
“我当时和她可熟了，她跟还是我是小学同桌，当时发现她在隔壁班两个人就立马加了联系方式，我弹吉他还是她教的。”许然开始往慕也脸上摸粉底：“放心，这是日常伪素颜，不会有什么死亡腮红的。”
“我知道，我高中好歹是个音乐生，出去免不了要化淡妆的，而且现在有些要出镜的商业活动，也会有专门的化妆师给我化妆提气色。”
许然这才想起来，慕也曾经是个艺术生，她有些感慨：“什么时候再弹钢琴给我听？”
“过一段时间，最近手生。”慕也说道，其实他对于往事自己本来挺释然的，后来公司稳定下来了，自己在家里也买了新的钢琴，偶尔会弹一下。
只是钢琴这东西，一日不练，便是天差地别，他没事弹给自己消遣倒是无所谓，但弹给许然，他总是妄想回到十七岁那年的巅峰。
那怕他心知肚明这是回不去的，但还是想离完美近一点，再近一点——因为是在许然面前。
许然手上的动作没停，只顾着拿粉扑在慕也脸上敲敲打打：“手生就生呗，当初你练什么李斯特的时候不也弹得乱七八糟的，听得我头疼。”
慕也有点恍然，在许然胡乱飞舞的粉扑下挣扎地说道：“有……吗？”
许然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在质疑他，好笑地食指敲了敲慕也的头：“当然有，再说了，你高中弹成什么样子我都见过，我们什么关系，还藏着掖着的。”
慕也心里苦笑他们竟如此的相似，有些道理只会和别人说，自己却半天明白不了。
幸好，他们有彼此。
许然不知慕也为何又笑了，不解：“别咧嘴，不然卡粉。”
慕也乖乖就范。
两个人折腾半天已经是早上九点，当许然兴冲冲地抱着相机走到外头，才觉得自己已经饿了。
“要不，我们先去吃早饭？”她提议。
“前面有个面点铺里面东西挺好吃的，就是现在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会卖光。”
“那还不快走！”许然拽着慕也的胳膊往前方跑，跑了一段距离停下突然想起来：“是往这边走吗？”
“不是。”慕也说着，手指向和他们刚刚跑的方向相反的位置。
于是许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拽着慕也往另一边跑过去。
两人终于在一家和质朴的面点店停下来，成堆的大蒸笼边烟雾缭绕。
“老板，现在可还有？”许然气喘吁吁地问道。
“有，翡翠烧麦，虾饺，叉烧包都有，就是里面得拼桌了！”老板手上忙碌，一面说着，一面又端着几个小蒸笼往里面送。
许然和慕也掀开塑料帘子，里面的木桌上几乎都坐满了人，估计是撞上哪家学校的活动，里面坐的些都是些初中生模样的小孩。
都是些不大的少年，这是好热闹的年龄，一张平日里坐四个人的小桌现在能围上七八个人，许然和慕也想拼桌，也找不着空位插进去。
“您好，请问您是不是……许然？”一个戴着眼镜，梳着单麻花的年轻女人看到许然，上前询问。
许然看着眼前的人，想了几秒，突然惊讶道：“宋淇？你怎么在这？”
和印象里刚在娱乐公司里出道的宋淇不同，眼神里少了几分锋芒，反倒多了些柔和的青涩。
“带学校的小孩子来录合唱比赛的视频呢，你们找不到位置，不介意地话坐我这边？”宋淇腼腆一笑，往角落里指了指一张很小的小木桌。
许然二话不说点点头，一边拉着慕也坐下一边：“好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慕也，你跟他还是高中同班同学呢。”
“我当然记得，当时他就在追你吧？真好啊，真的在一起了。”宋淇坐下，看着坐在对面地一双人，眼里是溢出的感叹。
“你怎么知道他当时在追我?”许然瞪大了眼睛。
“我们两个班都挺清楚的吧，你们就属于那种大家都不会特意关注，但看到你两在一起玩，喜欢嗑cp的都爱嗑一口的那种，当时大家都说慕也在追你呢。”宋淇眼睛一转，遇到老同学便是一扫自己的腼腆，手往许然的方向指道：“但我知道，你也在追慕也。”
许然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慕也确实不假，但她也没那个胆子直接跟慕也说“我喜欢你”，也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于是她便时不时喊慕也出来玩，一是想多了解了解对方，二是她觉得每次与慕也在一起，都很愉快。
宋淇这样一说，慕也也想起来，他第一次去坐在街头的小吃摊，和几个同学围着简朴的小木桌的时候，也是因为许然。
他小时候基本都是吃家里阿姨做的饭，就算出去吃，也是些高档餐厅。
但慕也是个好奇心的小孩，自从上小学的时候发现了路边摊这一神奇的存在，他就学会支开来接他的司机，偷偷跑到小推车那边，买一串涂满酱汁，刚出锅的炸里脊狼吞虎咽，然后再要上一小段粗糙的卷纸擦完嘴角的油渍，最后把竹签扔垃圾桶，然后再悠哉悠哉地晃回去。
其实小摊的炸里脊不比家里的饭菜好吃多少，只是他觉得放学和同学挤在一起买炸里脊的感觉很好玩。
再后来，他长大些，也不再执着于这些幼稚的把戏，但偶尔路过馋了，还是会想买点吃。
一次，学校门口停了烤酱香年糕的小车，学生一放学就把小车包围，慕也想着家里今天父母都不回来，，便和家里阿姨打招呼说不回来吃了，然后一个人在后头排队买年糕。
还没到他的时候，年糕就卖完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家没了就换一家，实在不行就再回家让阿姨热一下剩饭。
可人群里窜出个许然，她半敞着校服，拿着两根烤年糕，递给了他一根，一脸得意道：“我刚刚看到你了，估计你排不到，特意多买了一根。”
那个时候，他自认为和许然还没那么熟，只是中午会呆在一个琴房各干各的同学关系，他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同学之间，一根年糕我还是请得起的。”许然其实平日里也不是会随便对陌生同学慷慨的人，尤其是对异性同学，可惜这慕也长得确实帅到她心坎上了，平日里也让她觉得对方是个温和的人，于是就莫名想起了想跟对方交个朋友的心思。
她觉得一根难买的烤年糕值得成为一段友谊的开始。
两人家住附近，便一边吃年糕一边往回去的路走，许然时不时和他搭话。
“没想到你也会喜欢吃这些路边摊。”
“为什么我会不喜欢吃？”
“因为感觉你这个人看起来有点高冷。”
“高冷？”
“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只是还没走到两人家的路口，许然却转过来和他说：“我今天先走了。”
他疑惑：“不回家吗？”
“回，我奶奶今天不在家，我准备去那条小街买点好吃的当晚饭。”
“我也想去。”
许然又惊又喜：“真的吗？”
随后她又担心:“你家里人同意你晚上车在外面吃吗？”
许然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毕竟虽然都是高中生，但有些人家教严，有些人家教松，她总觉得慕也这种小孩家里管的应该不少。
“没关系的，他们工作忙。”
许然歪着头想了一下，很开心：“走吧，你去过乌茶街吗？那边小吃特别多，桂花米糕，红糖糍粑还有炸肉饼都特别好吃！”
慕也摇摇头，许然则笑得更加得意，往前跑了几步，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于是，两人沿着青石板路逛起了这条名不经传的小街，手里捧着米糕和炸肉饼，眼里是前方的炒花甲。
“去不去前面那家店？他们家炒花甲超级好吃，跟别的炒花甲不一样，他们家的酱汁是特别浓稠的，你还可以要一份米线拌着汤汁吃。”许然强烈推荐。
“可以。”慕也随许然走到一家狭窄的小店，一共就三张桌子，只有中间一张桌子有空位。
“晓晓，阿柱，你们也在这里！”许然显然是认识坐在中间桌子那边的两个学生。
“慕也，这是我们班同学，晓晓，阿柱，这是我隔壁班的朋友。”许然开始两头介绍。
于是四个人就围坐着一个小桌，头顶上是黄色的灯泡，四周是贴着报纸的墙壁，聊上几句便都熟络起来，从班主任聊得最近新出的杂志，又在隔壁店买了红糖糍粑、卤鸭翅还有煎饺，一人守着一份刚炒出来的花甲，最后每人还买了一瓶冒着冰气的橘子汽水。
“好像一桌子家里的饭菜。”他们有人这样开着玩笑。
他们高举着装着汽水的玻璃瓶干杯，橘子汽水冒着冰气，橙黄色的液体在他们的欢呼中摇晃，四个人就这样在小摊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趴着有着油渍的桌子说说笑笑了半个小时，终于不知是谁提起了今晚的作业挺多，才背着书包意犹未尽地离开。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许然和慕也在各自的家门前分别，许然是这样和他说的。
耳边仍然是孩子们说笑的声音，他们肩并肩坐在木头长凳上，穿着围裙的老板端着一叠蒸笼吆喝道：“翡翠烧麦，水晶虾饺，还有三笼小笼包来咯！”
“还要三碗胡辣汤!”许然看了眼墙上的菜单，在喧闹里冲老板喊着。
“马上就来！”老板响亮的声音划过周围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