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就势拉过她的手放在缰绳上，“额……你扶好，别掉下去了。”
他说这话时不免心虚，想松开手，却架不住那只小黑蛇绑得紧。
艾希不做声，默默瞥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疤痕，没有动作，由着他捏紧。
两人骑着马向那个男人飞去的方向驶去。
*
塞尔西察觉到那人发现自己，他拍拍身下的黑豹，示意它快走。
“去哪？！”
那人声音低沉却狠厉，带着一丝威胁，慑住了那头豹子只能呜咽着后退。
塞尔西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她紧咬下唇，强装冷静地讥讽道：“怎么了？我的好哥哥终于肯来这儿看我一眼么？”
“还是折磨我折磨的还不够？！还想继续看我的笑话吗？！”
那人原来是贝利尔，他此时肩上披一件暗紫色的缎面祭祀长袍，里面是衬衫，外套一件皮制紧身马甲装饰着金色纽扣。他一头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扶了扶刘海下那副泛旧的金丝边眼镜，俨然一位风度翩翩的贵族绅士。
贝利尔收起翅膀缓缓落地，一步步朝塞尔西走去，镜片后的眼神尽显不悦。
“说什么疯话！我看你是还没反省够。”
塞尔西听了他这番话终于绷不住，没出息地哽咽起来，可还是嘴硬道：“对，我就是不认错，就是不反省！我不明白，在你心里，一本书竟然比我还重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林子里还不够，还要放毒瘴来……”
贝利尔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一本书？你知不知道那本魔导书有多重要，没了它，我怎么护得住你？而你却偷了它和别人悄无声息地跑了，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你眼睛怎么了？”
待到走近了贝利尔才总算看到塞尔西脸上的两道血痕，此时鲜血还不断地从眼眶中汩汩流淌出来。
“谁把你眼睛弄成这样？”
贝利尔的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上前几步，捧住了她的脸。
塞尔西拨开他的手，“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吗？你在这里放的毒瘴，让我一个人每天游荡在森林里，被这些幻像日日折磨……所以我把眼睛剜了下来，才能暂时安宁一些。”
贝利尔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这些白雾？这不是我放的。”
可塞尔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一味地说着，“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会看见你，听你说带我回去……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假的。”
她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被贝利尔拥进怀里，只听见他颤着声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是真的，哥哥带你回家。”
*
艾希两人骑马赶来时，面前就是这番景象。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拥在一起，艾希听见那个男人自称是塞尔西的哥哥，就明白他是贝利尔的成人形态。
只不过两个人实在亲密，贝利尔甚至吻了吻对方的眼前的白纱，然后替她拭去了眼下的血痕。
艾希有些尴尬说道：“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伊斯没应她，而是啧了一声，艾希感觉他握着缰绳的手越收越紧，也捏得她骨节生疼。
“怎么了？”她问。
“这马又不听使唤。”伊斯又扯了几下缰绳，没有任何作用，这匹马直冲他们面前那两道身影而去。
眼见他们马上相撞，那马儿却被贝利尔眼神一凛，倏地止住脚步，来了一个急刹车，将马上的两人直直地摔了出去。
伊斯抱着艾希在地上滚了几圈，撞上一棵大树才停，那条小蛇终于解开二人的手，缠回到艾希的手臂上。
两人被摔懵了，挣扎着摇摇晃晃地坐起身，迷茫地盯着贝利尔和他怀里的人。
“看够了吗？”贝利尔的视线轻扫过两人，语气森然。
“你们可以回去了。”
有一种被用完就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等等”，艾希甩甩脑袋，想起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要带她一起走。"
贝利尔鼻孔出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轻柔地解开塞尔西眼前白纱的系带，再小心翼翼地剥落被血痂粘连在皮肤上的白纱，露出她空洞的眼眶。
见此他叹了一口气，却被塞尔西误会是嫌弃。她慌忙地捂住眼眶，把脸偏到一边，却被贝利尔按在肩头。
“拿着这个。”
贝利尔把那条白纱，现在应该是红纱，丢给艾希。
“只有这个布瑞斯会认吗？”艾希攥着那条红纱，不由得担心，那人最会耍赖。
贝利尔冷哼一声，“那就让他来找我，他不敢不认。”
“好。”艾希点点头，决定信他。
“你们先走。”
贝利尔打了个响指，两人的脚下陡然出现一个光圈，将两人都吸了进去。
再睁眼，两人已经被贝利尔传送回那家旅馆的房间，前来收拾打扫的客房服务生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他们二人是不是会魔法的巫师。
伊斯挑眉打算逗逗他，“是啊，阿兹卡班逃出来的正经黑巫师。”
那个小服务生听不懂伊斯说的怪话，只听见他承认两人巫师的身份，于是便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前台有两个巫师办理入住。
艾希一屁股坐在床上，心想这事终于告一段落，见伊斯有心思开玩笑，问他，“你心情不错？”
“算是吧，至少这下我们出去就不用再回来了。”伊斯顺势和她坐在一起，手撑在床垫上晃了晃，仰着头盯着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
床垫很软，带着艾希也晃了两下。
“我看看你的手”，她不应话，还岔开了话题，这让伊斯莫名不安。
伊斯乖乖地把两只爪子都伸出来给她看，只见右手掌心的咒印伤口被缰绳勒得渗血，左手好些，不过上面道道红痕仍有些触目。艾希翻过右手，自己的手背也被蹭上了他的血。
“谢谢。”她憋了很久只说出口这句话。
“谢什么?”伊斯拉过她的手，用他的丝绸衬衫用力擦掉沾在她手背上的血，“我该谢谢你才对啊。”
“谢谢你为了我的诅咒这么上心，谢谢你把那只小虫子留给我，而自己涉险，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把它踩碎了才找的见你。”
伊斯的眼神发亮，直勾勾地盯着她，在他的视线下艾希几乎无所遁逃，只能慌乱地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心想怎么突然肉麻起来，还是习惯他之前看不惯任何人的态度。
“嗯……知道了”，艾希嗫嚅着应下。忽然，她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没了那只甲虫才能找到我。”
他眨眨眼睛，“我正要和你说呢，我遇见那天那个店家了，她告诉我的。”
艾希心下暗自思忖，想不出她去那里做什么，只能问伊斯：“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伊斯皱眉回忆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来：“她说，她是去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我当时急着找你，没仔细问。”
“好吧”，艾希点点头，提醒道：“总之她不像是什么好人，和所多玛的少女失踪脱不开关系。”
“我知道”，伊斯瞥了一眼她，默默地在一旁抠手，“我听到那天晚上你和阿斯蒙蒂斯说的了。”
“是嘛……”，艾希不禁有些汗颜，当时还以为他醉酒睡着了，原来是在旁边偷听。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还好这时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身影，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
“太好了！你们两位还活着！”
原来是那个送他们去森林的小眼镜，他从门外冲进来，紧握住艾希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不是伊斯拦着，估计他的鼻涕眼泪会流艾希一手，这感情也太充沛了。
“我刚刚听人说你们是巫师？怪不得你们敢手无寸铁就去那片森林，而且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年轻有为啊，那么有钱就算了，还这么有能力。”怪不得人家能做前台呢，这一顿夸奖给两个人都说不好意思了。
小眼镜见此便趁热打铁，“怎么样？二位还要再待两天吗，小店给你们打折。”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
“啊？”还不等小眼镜说什么，伊斯倒是先不乐意了，“这么快就走？不多留一会儿吗？”，他还想和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刚刚还在庆幸再也不用回来的人是谁啊。
“不行，还要上学呢”，其实艾希也想，可谁让她只是一个命苦的高中生，旷一次课不知道要扣多少学分。
“那好吧”，伊斯哼哼唧唧地不像情愿的样子。
“那还需要我送二位吗？”虽然被拒绝，但小眼镜没露出半点不悦的神色。
“不用，女巫有女巫的办法”，艾希狡黠一笑，拜托他：“可以帮我找些墨水来吗？”
小眼镜点点头，帮她找来一瓶黑墨水，然后看着她在地板上写写画画，欲言又止，满脑子都在祈祷墨水不要渗进木缝里，不然不好清理。
伊斯也在一边咬着手指，看着她一步步描绘着那些复杂的图案，想帮她却无从下手，“你不用照着书也能画出来啊？”
“嗯”，她其实也有些惊讶，她自诩记忆力确实不错，来之前也做了准备，但也没想到如今下笔可以这么流畅，这些法阵就像刻印在脑中一样，比那些拉丁文单词不知好背了多少。
“画好了，我们走吧”，她向伊斯伸出手，对方也很自然的拉住她，有了浸透塞尔西鲜血的纱巾，这回他们不需要新鲜的恶魔血做引子。
“女巫果然很有办法。”伊斯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抱着胳膊调侃道。
艾希耸了耸鼻子，懒得理他。
两人消失在一片光芒中，徒留小眼镜震惊地愣在原地。几百年过去了，艾菲斯又出现了一位女巫，还有谁记得当艾菲斯还不叫艾菲斯的时候，就是一位女巫创建了这座城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