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五更,天色刚亮,昨夜旭夜入住的院子便热闹了起来。
“二位娘子,王妃醒了吗?”长相颇为有福气的管家迎上门来,昨夜王爷可是说了,今天还得入宫谢恩呢,也不知这位王妃有没有活过这一个晚上。
两个丫鬟早就醒了,柳若守着门,柳心去准备洗漱用具了。
“何管家,请稍等,我让小妹去问问。”柳若欠了欠身,面上是得体的笑。
旭夜睁开眼睛,入目的婚房仍是昨夜的模样,红帐、香烛仍在原位,他打了个哈欠,才听见柳若在外边和王爷府的管家说话,立马运功缩骨,恢复成昨晚那娇俏小娘子的模样。
柳若替他做的伪装很完美,只是在他本身的面容上掩去了男性的特质,若不是朝夕相处,大概看不出他本是男性。旭夜换上贴身的里衣,端坐在铜镜前仔细看着自己近乎完美的伪装。
半柱香后,柳心才敲敲门:“娘子,醒了吗?”
旭夜一时还有点不习惯娘子的身体,忙掐了个温婉的调子:“醒了,进来替我更衣。”
柳心柳若才推门进来,替他梳妆打扮,柳若仔细地将刚才和管家的对话说给他听:“娘子,王爷要您快些洗漱,到宫里敬茶呢。”
“知道了。”旭夜点点头表示知晓,这大早上不让用膳,看来是宫中是备了豪华大餐等着?真是会享受。
果然,旭夜刚梳妆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王府景色,便被管家引着到门口上马车了。
马车里,传说中的王爷早已端坐在里边,他以半面面具遮住大半面容,只留下左脸的肌肤及嘴唇,整张脸看上去很是怪异,但人又长得格外白净,穿着官服衬得很是唇红齿白。
“王爷。”旭夜愣了一下,便欠了欠身,在他身边坐下,他连眼神都没分旭夜一下,只是挪得远了些,好似旭夜身上有什么脏污不堪一碰般,他这时才看见王爷手上还握着一册书,此刻正细细的看着。
“等下给太后敬茶,你自己注意着就是,别惹她不开心了,对兄嫂亦是如此。”王爷声音冷冷。
“知道了。”旭夜刻意让声音显得有些低落,可王爷并没有在意他,他便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王府离皇宫并不太远,只是二人相顾无言,柳心柳若在后方马车里,王爷又满眼都是书,旭夜便细细打量起这马车来。
这确实是一辆非常完备的马车,光看制式就知道是王爷车驾,坐着也比昨夜的花轿要平稳许多——但再怎么仔细,马车就那么大,旭夜两三眼便看了个精光,又不好贸然打开车窗,他只能转头看向王爷,好歹要相处一阵不是?
光是看王爷露出来的面容,其实称一句俊朗不为过,再观视其他,旭夜便心里有数了,这位王爷定然没有自己长得高!不知为何,旭夜心头竟有了一丝小得意。
旭夜易容后的样貌很是温柔,是大气端庄的相貌,加上这两天偷学程茗儿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娘子,此刻悄悄地笑起来却看着更为洒脱些,那王爷不动如山,翻过一页书,仿佛完全没将旭夜放在眼里。
很快皇宫便到了,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皇宫的富丽堂皇不必多提,二人被内侍引着一路往里去,先是一同面见皇帝陛下谢恩,再是去太后宫里敬茶。
皇帝跟王爷说了几句话,便把王爷领走了,将旭夜这位王妃留在太后身边。
太后由皇后和自己的女儿昌宁长公主二人一起陪着,见了见这个‘儿媳’。三人给新媳妇送了些礼物,顺便寒暄了几句,问了些诸如王府住的习惯吗,王爷待你好不好的问题,也还算一切融洽。
——直到皇帝和王爷商议完毕,回到旭夜等人在的地方时。
这会儿昌宁长公主问了个旭夜平日里怎么打发时间的问题,旭夜正琢磨着怎么把话题转到别处,没想到二人这么快就回来,更没想到太后突然发难。
“浔儿,哀家想见你一面还要通过你皇兄了?”
听听太后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旭夜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也不知道这二位是有什么过节。
“哪里的事,太后想见臣,这不就来了。”王爷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半点起伏都无。
皇帝却打了圆场:“楠浔,不是我说你,刚刚应得好好的,怎的这又闹起脾气来了?王妃还在这呢。”
“嗯。”王爷应了声,一边望了旭夜一眼,可惜旭夜还没学会从面具那两个洞里看明白王爷的意思,或者说王爷的眼神被面具遮了个干净,总之,旭夜没看明白,“无事我便带着王妃回去了,府里还有要事。太后,兄嫂,告退。”
这话一出,旭夜赶紧要跟着起身,谁知太后直接拍了桌子:“虞楠浔,你就非要这样对我?”
旭夜僵在原处不敢动,天哪,刚过门第一天就知道了皇室秘辛,真是不白来一趟啊!
皇后见他发愣,便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紧张,旭夜便放松下来,只是默默站起,准备回到王爷身边。
“你不是想去边疆么,我把定国公府的嫡女指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太后似乎真的不明白虞楠浔在想什么。
“臣,并无不满。”虞楠浔站在原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后,随后转向皇帝,给他行了个礼,“陛下,臣告退。”便大步离去了。
时机到了,旭夜连忙跟着行礼:“陛下,太后殿下,皇后殿下,长公主殿下,妾告退。”
太后气得摔了杯子,皇后和昌宁长公主忙着哄太后,无人顾及旭夜,还是皇上摆了摆手:“去吧,陪陪他。”
陪他?他需要么。
旭夜退出宫殿,望向已经远去的影子,连忙跟了上去。
虞楠浔走得极快,旭夜缩骨后骨骼间隙改变,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只能硬追,最后还是颇为无奈地喊他:“王爷,等等我。”
他居然真的停了步子,待旭夜跟上后,才又慢悠悠的继续向前走,两人一起走到马车边,虞楠浔自顾自上了车。
这一路风景虽好,旭夜却没什么心思去看,这王爷怎么进宫一趟跟点燃的爆竹似的?他还在想呢,这会儿留在外边的柳心赶忙来扶他上车,还小声在旭夜耳边说她刚打听到的事:“王爷不喜太后,娘子受委屈了。”
我没有受委屈,受委屈的怕是虞楠浔吧。
旭夜明了了,在搀扶中上了车,再次坐在了虞楠浔身边。
马车上,如来时一样,虞楠浔看书,旭夜看虞楠浔。
乍看之下没什么区别,可细看可以发现虞楠浔执书的手关节都在发白,他不说话,旭夜却不想如他的意,便开口了:“王爷,明日回门,你若不想去,我自己回去便是。”
虞楠浔闻言放下书,很是奇怪的看了旭夜一眼:“怎么,你堂堂定国公府的嫡女在府内受打压不成?”旭夜凑近了些,想同他说悄悄话,没想到他往后一躲,“说话就说话,莫挨那么近。”
旭夜便退而求其次,只好放低了音量:“其实我不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是隔壁山头的寨主,看上你我才截了他们的车,假作是定国公府嫡女嫁给你的。”
“那你也别回门了。”虞楠浔又拿起那本书继续看。
之后就再无二话,回府后,虞楠浔让管家备好贺礼——当然包括定国公府送来的嫁妆,第二天送到定国公府去,到旭夜屋里的榻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旭夜便‘病了’,病得很严重,自然回门也没了下文。
之后三个月,旭夜再没见过虞楠浔。
倒是何管家让他来管理王府事务,旭夜一向不耐烦做这些事,干脆叫柳若替了自己的位置,他出门快活逍遥。
旭夜能去哪呢?自然是和他在定国公府时一样,沾花惹草、住在青楼里边。
人都说定国公府那个养子是个败家子,天天住在女人堆里,不在女人肚皮上就睡不着……在替嫁前,他这个养子可是被赶出家门让自力更生的,旭夜甚至骂骂咧咧的在定国公府门口赖了两天,随后就出入在近年开的红火的清倌楼醉音坊里了。
谁知道旭夜前脚到了醉音坊,后脚就翻墙回了定国公府,为了让程茗儿还有风风光光嫁人的机会,真是煞费苦心了。
时间拉回现在,旭夜正在醉音坊里消磨时间。
别说,这醉音坊最近的菜式呀,美,这新来的姑娘呀,妙,瞧瞧这穿的,那小指头,再来弹那首小曲儿……啧啧啧,妙的很。
“旭郎,您看看,今个儿您是撞头彩了,咱们新来的头牌,可美了!你看看要不要赏脸?”老鸨这老狐狸笑得跟只鹌鹑似的,一通夸赞,倒是让旭夜来了兴趣:“自然是要看的,老位置。”
这仨月,他真的无聊,和以前一样在外胡吃海喝,再趁着夜色回到王爷府,横竖虞楠浔也不在乎他的王妃,旭夜自然乐得逍遥。
上楼,落座,倒酒,又是一夜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