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
一大早,鞭炮齐鸣,杨葭被吵醒了,昨个是在容公馆睡的,洗漱完化好妆,又去换了新衣服,红色的套装,毛边围着脖颈手腕。
佣人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只有路谨待在院子里扫雪,杨葭站在大厅门口看到了容璟昱,朝他挥手,嬉笑着跑到他身边,声线语调上扬,“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新年快乐。”容璟昱从口袋拿出来一个厚厚的红包往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放到她摊开的手里,“小财迷一个,餐厅有汤,去喝点。”
扫地的路谨见此直起腰来,望着容璟昱,“为什么我没有红包?”
容璟昱看了过去,“你真敢说?把你年终奖给我。”
路谨默默闭嘴,毕竟年终奖可不是小数目,杨葭笑着扭过头,不看他,跟容璟昱说话,“你不回容家吗?”
“想着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我争取早点回来。”容璟昱过春节肯定是要回容家过的,而杨葭一个人,杨家是不会欢迎她的,让杨绥给每人送了礼,以身体抱恙推了这场令人厌烦的家庭聚会。
她吃完早饭后,容璟昱已经下楼了,收拾好去找杨葭,她正跟卡米尔打电话,说待会怎么玩呢,容璟昱看到她这样,也就不担心没人陪她了,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杨葭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坐在卧房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他说,“乖乖的和朋友玩,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杨葭点点头,容璟昱凑近一吻,“晚上再陪你玩。”
她看着容璟昱出的家门,自己在家里等了没半小时,边玩着手机边等,周钰踩着油门,用了十几分钟到的门口,打电话叫杨葭下来了。
几人来到了会所。
杨葭和卡米尔和周钰说的话比较多,沈胥和顾白就是个榆木疙瘩,不爱讲话,但一点也不生疏。
他们早就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多少次死里逃生,全都是靠彼此才能保住性命。
无亲无故的,待在一块过个春节很正常。
杨葭那个家可有可无,她甚至是希望没有。
包厢里,卡米尔和杨葭紧挨着坐,同她讲述着最近遇到的一些事,开心或难过恨不得趁现在一股脑全说出来,旁边的杨葭也不见烦,附和着他说话。
在这待了一天,容璟昱的电话打来,杨葭接通以后,和卡米尔说要走了,他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她不想让她走,周钰连忙替杨葭开脱,“人家小两口急着过春节去呢,你不有沈胥吗?”
“他个闷葫芦一句话也不会说。”卡米尔愤愤的瞪了若无其事的沈胥,他端着酒杯,另只手还拿着手机打字,好像是在处理事情,听到这句话没多大反应,整个人都淡淡的,回看了他一眼,卡米尔已经拉着杨葭的胳膊撒泼了,顾白也一言不发,睨了眼莫名躺枪的沈胥,小声的跟他说了句,“看来你平常没什么情调。”
“周钰有?”毒舌秉性不改,沈胥回怼完又看向在那傻呵呵拉人的周钰,顾白双手环腰端倪着,无奈摇摇头,觉得他这人没救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门开了,包厢里的人同时看去,路谨站在门口,距离门口最近周钰一个人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容璟昱对你好不好?阿姐对你好还是他对你好?”
这个问题问的路谨有些拘束,侧头看着他,尬笑一番,和杨葭说,“小姐,容先生让我接您回家。”
杨葭淡淡嗯声,拿起沙发上的包,还有衣架上的衣服,跟他们几个说了声再见,路谨嫌弃的把周钰的胳膊拿开,“有空再聚。”
周钰看着关上的门,倍感不爽,“我去,他怎么这样?他是不是忘了他快被打死的时候,谁救的他?没良心的!”
车子缓行在路上,开往杨葭家里,杨葭给容璟昱打电话,结果打不通,她就问路谨,他去哪了,他说他在容公馆那边,杨葭让他立马调头去找他,路谨有点想找话题开脱,却被狠狠瞪了一眼,他只能去容公馆那边。
在楼下的时候看着杨葭上去,赶忙给容璟昱通风报信,杨葭进门以后,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疑惑着换了拖鞋,找了找,又上二楼绕了一圈,没看到人,在楼梯扶手边看到忽然出现的容璟昱,他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是白天的黑西装,只不过像是喝醉了,领口敞着,目光有点颓,正巧与杨葭对上眼。
沙发和二楼平层的楼梯栏杆对着,他微微仰着脑袋,此时的杨葭身上穿着红色的短款斗篷,毛边围绕在她的脖颈处,半披发显得很温婉,笑却是肆意的,拿着包的手撑着栏杆,另只手冲他挥,过了几秒把手臂放下,小跑着下楼找他,嘴里还大声嘟囔着你刚刚去哪了。
他的目光仿佛定在她身上了一样,从她站那到跑下来,就一直盯着,活脱脱的像个小太阳,直到她到了自己怀中才有实感,回过神来,低头看她,一只手把她的包默默拿走,胳膊揽着她的腰,“不是说让你回家睡吗?”
杨葭皱着眉头,有些埋怨的意思,“今天春节啊,你要让我一个人过吗,这可是我到京城和你过的第一个春节。”
她也逐渐的习惯了在京城生活的日子,变得不再嚷嚷着回法兰西,刚到京城的那段时间,也就是那个夏天,还有点不适应这里,整天想回去,但现在她也没那么想回了。
她重复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没有强调出来今天的重要性。
容璟昱轻抚着她的脑袋,声音放柔了许多,“我知道,但是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怎么了?”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垂下头,低声说了句,“家里人说我了。”
“哎呀,管他们说什么,你最厉害了,你会做好吃的,会讲故事,还很会赚钱,我感觉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
容璟昱没忍住轻笑出声,逗她说,“给你做好吃的就是对你好了?”
她看他,“我说的是你啊。”
容璟昱笑了笑,但看着还不是很开心,侧身抱住她的腰,低着脸埋在她肩头,杨葭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在想如果没有杨葭,他这会得自己恼成什么样,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叹了口气,抬起脸来看她,“还知道哄我了啊?”
杨葭特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你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了。”
虽然他不太会,都是照着容璟昱以前的样子学,但好歹能安慰到一些吧。
他把杨葭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扭过了头,容璟昱靠在她的肩头,搂着不撒手,他在想,怎么有人会那么漂亮,长睫毛大眼睛,自己何德何能和她成为伴侣。
有时候,容璟昱真那么想,看到她心里莫名会涌出一股子自卑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可当别人夸她或者她受了什么表扬,自己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就怕别人不知道。
她厉害吧,我家的。
他完完全全是这种心态。
过了一会,容璟昱去厨房把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虽然挨了骂心里不爽,但她喜欢吃这个,自己挨完骂又屁颠屁颠的去厨房搜罗一波才走的。
杨葭安静的坐着吃糕点,容璟昱坐在一旁,眉眼带笑,他的坏心情这会已经烟消云散了,今天没回家也是怕坏情绪牵扯她,再让她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外面燃放起了烟花,绚烂盛大,在本该阖家团圆,满是欢声笑语的节日,这个家中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
这座城不知又有多少这样的人。
因为第二天会有许多人来拜访,必须得早睡,一大早就得迎接客人。
杨葭玩了整整一天,已经很累了,泡了会热水澡就去床上躺着了。
容璟昱觉得一段好的关系太值得炫耀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身后只要有可以信任的人,那此生无憾,他很幸运。
他感谢上天的心软,杨葭就好似恩赐那般降临在身边。
其实,容璟昱的家庭氛围说好不好,说不好还可以,只不过是老爷子尚在,大家维持的假象罢了,背后皆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他的母亲难产时大出血去世了,家中最亲近的二哥在他出国留学期间消失不见,家中暗涌流动,这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诡计,不管只是容家还是整个京城,都不会疏漏一处。
他要的就是一个真相大白。
前路如何艰难,他都会毅然决然的走下去,已经成了执念,他绝对要亲眼看到容寻,问个究竟,这才罢休。
生性和善的人怎会沦为非法组织的一员,金银财宝,房产土地他一个都不缺,到底是什么把他逼到如此绝境。
一切的一切都要见到容寻才能知晓。
有时候他真想抛掉所谓的脸面身份发疯,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生来就是容家的人,体面,优雅,是他们这些家族的代名词,他不能为了自身抛弃大家。
今天杨葭突然出现在楼梯上朝她笑的时候,他恍然间想起杨葭对他外公说的一句话,她说他不是外人,他把我照顾的很好。
老爷子没反驳。
他的真心神明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