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迴捻起皮筋的一端，对准许修凡的脸，本就细的的黑色皮筋表面被拉得更细，在半空中绷直，绽出细微的裂痕。
啪……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拉，“你干什么？”
许修凡倏然睁开眼。
廖迴一惊，手上的力道一重，绷直的小皮筋瞬间断裂，顺着原方向崩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嘶~啊！”
他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坐直身体的许修凡牢牢钳制。
廖迴瞪了许修凡一眼，发现此人惯常拉平的嘴角微微弯起，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冷调的声线染上笑意，比之前更欠揍了。
廖迴双眼一眯，朝着许修凡的腿，抬脚就踹。
许修凡为了躲他，松了手，把腿抬了起来。
他一躲，廖迴踹过来的脚没了着力点，用的力气又过大，整个人猛地朝许修凡的方向倒去。
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哦豁”，音还没发完，很快就被人捂了嘴。
廖迴在一刹那间，腰部发力，手扶到了桌面上，想借着之前学到过的技巧避免摔跤，没想到这时，许修凡竟下意识反应伸手过来接他。
腰部那双手的力道一下子打断了他起来的势，廖迴看着许修凡逐渐放大的面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哐当！啪啪啪啪！
两个人连带着桌面上的书，一起倒在了地上。
地面被两个人砸得微微震颤。
“床唔！好激烈……唔！”
廖迴撑着底下人的胸膛想起身，没料被人一把按了回去，耳边传来许修凡极速的一句话：“小心，还有书！”
下一秒，果然有书砸了下来，被他脑袋上那双温热的手给挡住。
不知道还有没有书了，廖迴趴着没敢动，手底下是结实的肉垫，耳朵似乎刚好贴到了许修凡心脏的位置，里面跳动的心脏发出咚咚咚的平稳声响。
廖迴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许修凡……居然有关心人的优点。
半晌，脑袋上的手抬了起来，头顶过了一阵凉风，“起来吧，你好沉。”
廖迴撑着肉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许修凡撑着地坐了起来，正要使劲起身，却见廖迴弯着腰，递了只手过来。
意思明显。
许修凡有点不大习惯这样的廖迴，抿了抿唇，一把拉住那只冷白的手，借力站起来。
“虽然……”廖迴蹲下捡书，含糊道，“还是谢谢你。”
许修凡僵了僵，支吾说：“不、不用。”
两个人一蹲一站，氛围尴尬了一秒。
前排传来小胖迷迷糊糊的声音：“瘦仙童，地震了？”
丁庆多似乎也刚睁眼，“我们这是内陆板块，应该不至于不至于。”
说完，胖瘦仙童闭上了眼睛。
而后，学校的午休铃响了。
午休的同学摘了隔音耳塞，慢腾腾起来去洗手池洗脸。
似乎除了离得近的胖瘦仙童，和没有睡的文静跟她同桌，没有人察觉到最后一排发生了什么。
许修凡也蹲下一起捡书。
两个人配合，很快就收拾好了。
廖迴从抽屉里翻找着什么，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许修凡稍微瞅了一眼，他的手皮肤有些厚，几本书砸下来只红了一点，要不是廖迴问，他还真没注意。
“没事。”
答完，有些狐疑地看着廖迴，却不敢作声。
廖迴居然会关心他？这不会是此人又要坑他的前兆吧？
廖迴摸出了一个创可贴，拽过他的手，“唔，出血了还说没事，你的狗爪子没有知觉吗？”
廖迴居然真的在关心他！
许修凡默不作声地打量眼前的人。
只见廖迴那双只会用来和他打架的手，攥着他的手，捏着创可贴的两端，对准那道细小的口子盖上，末了还用极轻的力道按压住创可贴，使之粘牢。
许修凡更不习惯了，“廖迴，刚刚摔那一下摔着你脑子了？”
廖迴粘好后，拍开他的狗爪。
听到这话，大概能知道许修凡在想些什么，嗤笑了一声：“你帮我挡了一下书，还你的。”
许修凡噢了一声。
看来是一码归一码。
上课铃响了。
出去洗脸的稀稀拉拉地回来，昏沉的午休氛围似乎还没醒透，在老师带着噪点音的讲课中，慢悠悠地荡过去一节课。
今天中午没有午休，廖迴撑在桌面上半睁着眼睛听课，脑子一半混沌一半清醒，指尖的笔转动跳跃，节奏越来越慢，最后啪嗒一下落到书缝里。
下课铃响的时候，廖迴仿佛听到了天堂救赎的钟声，啪叽一下，抱着题目进入了梦乡。
而没有午休却精神奕奕的许修凡，悄然起了身。
文静在中午幸福地磕一波糖，这会正灵感大爆发，笔速飞快地产粮。
突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文静心脏骤停，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背后传来许修凡带着冰渣子的声音：“同学……”
许修凡……
铛——
文静的耳边响起了镇妖塔的钟声。
啊啊啊啊啊啊！她在写高潮啊啊啊啊啊啊！
文静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写的内容盖上，面色苍白地转过头，“同、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许修凡面无表情，声音放缓却依旧很冷，“廖迴的小皮筋，就是那种你们女孩子扎头发的黑色小皮筋，是你给他的吗？”
中午廖迴用皮筋弹许修凡的全程，她一秒都没落下。
许修凡好、好凶，不会是因为那根借出去的皮筋，来找她寻仇的吧？
文静咽了口唾沫，结巴道：“是、是啊，怎、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她临死前的错觉，许修凡的嘴角好像弯了一点弧度，很快就没了，“可以多借我几根吗？”
啊、啊？
文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许修凡耐心地说：“现在可以多借我几根吗？等我之后买了再还给你新的。”
文静呆呆地应了一声，火速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动作幅度有些大，被她盖住的内容露出来一角。
许修凡在等的时候，无意中瞥到几行字——
“惯常温润如玉、浑身书卷气的公子，此刻有如盛开的海棠花，红艳娇嫩，在一波又一波浪潮的拍打下，颤声呵斥：‘慢、慢点！’”
“找到了！”文静把一盒装的小皮筋递过去，让许修凡自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许修凡不是有意要看，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拿过皮筋，礼貌说：“谢谢。”
文静怯声道：“不、不客气。”
许修凡回到了座位上。
文静松了一口气，却见被她盖得严严实实的粮，露出来一点端倪……
刚松的一口气又没喘上来，悚然看向许修凡刚刚站的位置，侥幸想，他应该没看到吧？
文静猛地盖上，心中疯狂推理，应该没看到，就算看到应该也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嗯，就是这样。
文静做好心里建设，提起笔借着写了下去。
回到位置上的许修凡，只在心里小小的疑惑了一下英语课代表在写什么，就心念一转，英语课代表的文笔比廖迴的作文好多了，那修辞还怪生动的。
而后，许修凡凑到廖迴旁边听了一会呼吸节奏，确保廖迴睡着了以后，动作轻之又轻地捏起廖迴柔软乌黑的头发。
一缕一缕攒到一起，编小辫子。
许修凡的头发向来以学校的标准剪，上不过眉，下不过耳。而廖迴的头发比他的长，刘海会垂出一个弧度，搭在眉前，后脑勺那被留出一撮狼尾，已经到了背。整体都要长很多。
编起小辫子来绰绰有余。
编到最尾，许修凡用小皮筋给他固定住。
就这么编了好几个，许修凡左右打量了一眼，决定在廖迴头上扎几个小揪揪。
刚扎了两个，上课铃就响了。
才两个揪揪。
许修凡遗憾地收了手，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坐到位置上拿书上课。
廖迴被铃声惊醒，无神地睁眼，好一会才聚了焦，抽出湿纸巾擦了擦脸，醒了一会神，就开始听课，完全没察觉到他头上发生了变化。
许修凡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廖迴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红痕，没被绑起来的发丝自然地垂落，几个短短的小辫子让他看起来有点酷酷的，就是头顶上的两个揪揪分外的不协调，看起来有点滑稽。
许修凡想，下次少编点小辫子，多扎几个揪揪。
过了几分钟，许修凡又瞄了一眼，廖迴脸上的红痕还没消，被他自己无意中搓了几下，嫣红一片。
许修凡忽然想起无意中瞥到的描写——此刻有如盛开的海棠花，红艳娇嫩。
他细想了想，廖迴不说话，不坑他，不跟他比，安安静静的像个人偶，确实和海棠花挺贴的。
如此想着，许修凡又瞄了一眼。
一堂课下来，许修凡欣赏了自己的作品不下十次。
一下课，廖迴就狐疑地看向他，“许修凡，你上课的时候干什么老是看我。”
许修凡自然是不会承认，“没有。”
说是没有，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廖迴头顶上瞟。
廖迴察觉到他的不对，皱着眉摸了两把头发，和早上出门时是截然不同的手感。
他眼神一定，半眯了眼眸：“狗东西，你干的？”
疑惑语气，却已是肯定。
见状，许修凡坦然承认：“对，就是我。”
廖迴一脚踹了过去——没过去，踹到一半，广播响了。
“请高二一班的许修凡同学和廖迴同学马上到校长办公室！请高二一班的许修凡同学和廖迴同学马上到校长办公室！广播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