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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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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往信件变少。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忽然有一天,她在信中说:

「他喜欢叫我尘,哪个‘尘’呢?感觉他在叫别人的名字。他不喜白色,他喜欢他那把黑色的扇子,而我却很讨厌深色。所以,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错了?

郁景想起来曾听到过的关于昊阙太师无昔的传闻,他私下命人前去昊阙画得无昔的肖像来,然后,他把画烧了。

谁懂那种无奈与绝望。

——无昔就是暮凌天,娶了她的人。

大抵无昔不是不喜白色,是不喜别的女子穿白色。无昔为什么喜欢那黑色羽扇,因为那扇像一支支一叶墨,又能随时带在身边。

命运喜欢讲它的破道理,用它那自以为是的爪子胡乱游戏。

无昔认出郁尘了吗?可能没有,也可能认出了。不管怎样,郁景都不可能再让她待在那个人身边。

绝望的同时他在担小她的处境,她还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无昔为什么出现在人界,他懒得管。他痛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痛恨自己没能尽早阻止。

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所以不能让她知道。

他要带她走,去哪都行。

昊阙位于塞北边区,比邻外蒙,就在郁景前往昊阙的途中,昊阙边境受外敌突袭,太师无昔临危受命领军赶赴边境支援、指挥作战。暗线来报告知郁景,郡主郁尘也去了战场。

因着担心她安危,郁景顾不上太多,扔下护送队伍,悄悄动用神力先行飞往昊阙边境战场。

战争结束了,昊阙击退了外敌,援军无大伤亡,但战后的土地总是尸横遍野。

血腥。

死人。

都是血。

都是尸体。

她站在尸海前,过往不堪在脑海中咆哮,惊恐一点点钻入她眼睛,直至一向沉稳冷静的她当场崩溃。

郁景自然知道她见不得那些东西,冲上去,将她从还未反应过来的无昔身边夺过。

她瘫坐在地上,颤抖的手或是抓自己剧痛的头,或是捂上沾满泪水的脸,哭着,或撕叫或低呤,显得万分狼狈与无措。

无措的也有别人,郁景用臂弯护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了。抬起头对着同样不知所措的无昔吼道:

“你带她来这做什么!!”

……

当时在场的还有赶来助战的沙祁世子,他告知了千离族意图挑唆各地扰乱昊阙的阴谋。

一众人马回到昊阙王城,亲临昊阙的晏安王就战场上的事故对昊阙着实不客气,郡主即太师夫人也被“扣”着,不给去见无昔。

无昔没认出郁景,因为他身上披着当年白梦清送给他的同她一样的遮衣,只稍施一点法术就能将面容与内力一齐牢牢“隐”住——曾经也是因为那遮衣,幕凌天看不到青尘的真面目,看不清向他刺下复仇的一刃后被扔进噬魂域的白梦清。

事后郁尘恢复过来问:“你认识无昔?”

她不会看不出郁景对无昔的敌意。

郁景抑制不住那种恨。

“阿清,跟我回去吧。”即便乱绪堵在心头,他面对她时还是有着数不尽的耐心与纵容。

“去哪?”

“离开这,去哪都好,我陪着你。”

“……他怎么办?”

“不要了,都不要了,跟我走好不好?”

“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

“不说清楚不回去。”

她就是这样。

所以在瞒着她和带她离开之间,只能选一个。怕她伤心,但及时止损也算是帮她了。如果换作她,也定是不希望他瞒着她的吧。

她听他讲出真相后异常平静,也许事后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悲伤吧。她总是将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藏起来。

郁尘一个人去了趟太师府,回来时依旧一个人,全身湿透。郁景问怎么了,她说启明原来在太师府中的池子里,她去把启明珠捞出来了。

他问启明呢?她说给了无昔。

为什么给无昔?幕凌天伪装凡人到人界是为启明珠?他设法留郁尘在身边是为利用她?幕凌天是否认识郁尘,还是说他以为自己娶的是一个同青尘很像的凡人女子?

郁尘去太师府跟无昔说了什么呢?她当面道破真相了吗?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启明珠,她愿意给。

羽族的启明珠象征着什么呢。

-

一趟异乡之旅东西没找回,郁尘走了,跟着郁景走了。

就在离开了昊阙王城去到郊外时,队伍被埋伏在四周的千离族叛党偷袭,目标正是郁尘。郁尘身无功力,郁景曾自损修为,身边又是些凡胎□□,面对一行会暗算的神,弱不敌强,他救不了她。

然后无昔出现了。

郁尘身上没有启明,无昔有,郁尘成了人质。无昔拿出了启明,拿出时丝毫不犹豫的,或许启明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但是郁尘一定比启明重要。

就在千离人要拿到启明时,戏剧性的,人界九重天上的天族出现了。先是从天而降的好几支弑神箭将他们其中的几个千离人射杀。

箭非常大,做工和材质奇特,一看造价定是无比高昂,单一支就有人高、有手臂那么粗,就怕射不死人,不,神。威力可谓凿山裂地,箭落之处还冒起烟,一波下来又一波,专挑暴露了神魂(牵动体内真气和神力就能暴露)的神射击。

地上场面混乱,极可能伤及无辜,一切发生只在瞬息之间。

无昔朝着郁尘冲去,未完全避开一只巨箭,面上划破了点皮,然后真气迸发,神力一开,上方急坠的箭一下碎成粉末,再来几支同样暴体而亡,根本近身不得。

庞大可怖的威压铺张而开,飞沙走石、倒树卷云,天上人吓得停止了射击,再没箭掉下来。

无昔挡在郁尘身前,二人相对而视。郁尘很冷静,无昔低着头,目光专注,深情款款。

四下宁静,满目疮痍,而他俩好好地站在那儿。

无昔背后的上方正是腾云驾雾的一众天族人,即那些放暗箭的家伙。混乱之时好像有天人喊过话,说大胆外贼来犯,觊觎我界圣物,还不快交出圣物束手就擒……

启明现世引起的异动不小,天族能感应到并不奇怪。自私自利的假神也打起这珠子的主意来,真神都敢杀了。

郁尘看到无昔脸上的划痕溢出血。无昔轻声对她说:“转过去。”

郁尘没动,面前男子抬起一手环上她的背后将她摁进自己怀中,带她一同转过身,这样护住她,她也看不见身后景象。

无昔抬头看天,一双凌厉阴沉寒目似能将人击杀。威压之下,天上地上无人敢动弹,仿佛这是他一个人的主场。

寒目盯上了天上队伍其中的一两人。

“堕神?”他开口,仿佛说话也带着无形的压迫。

堕神,堕落的神,在神界指那些碌碌无为、潦倒落魄或犯了事畏罪潜逃、在外苟且的神。有一部分则利用自己神明的身份与人界天族勾结,作威作福,这些神亦称作囚仙。

那能越界杀神的弑神箭的发明,多半有他们的功劳。

“那,那是……”

认不得还好,畏惧中包含猜忌,认得的话完完全全是恐怖绝望了。

无昔都没动一下,地上几支没入陷裂的土坑中的巨箭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拔起来,悬空一个旋转换成相反的方向。

无昔将另一只手按在郁尘脑侧,让她一边耳朵埋在他胸口另一边被手捂着。

捂上前他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别怕。”

与此同时,那调转了方向的箭飞窜而上,比前一次发射还要猛烈迅疾,一并将堕神以及手握弓弩的假神洞穿了身体。他们都没来得及叫出声,肚子上已然留下森森血洞。

郁景曾听过,话说神皇大人若真狠起来,对方是倾刻化作血雾与肉沫的,眼前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这位至高无上的神皇何时跟人客气过了?

幕凌天曾听青尘说过,她不喜血腥杀戮,但若有人欺她,她也不是好惹的……

看那二人抱在一起,郁景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是神界最相配的一对。

但是,幕凌天曾经都干了些什么啊?!

被神力加持的利箭会拐弯,将天上一队人射杀得只剩下一个假神和一个快死的堕神,死了的从天上掉下来无人收尸,他们乘坐的云雾或飞垫已沾满鲜血。

“滚。”

幸存者浑身抖如筛糠,若不是有脚下飞垫支撑大概已经坠地,留人命大概是放回去报信,那个没死的堕神便是认得神皇的。

残余的千离人手上没了人质,赶紧也跑,无昔一个没放过,他们是让轰去的威压活活震死的,也没有惨叫的机会,只有一点沉闷的血肉骨撞击的声音。

待四下回归寂静,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尸体七零八落,但少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东西。

无昔不愿放开,反而将怀中人抱得更紧,附在她耳侧轻声道:“别走好么,我护你一生。”

心跳和手上克制的力道是不会骗人的。

而郁尘没有让那拥抱持续很久,推开了他,不重,但是冷漠决绝,他也不得不放开。

“你是神?”

女子总是太过冷静。

“我并非刻意隐瞒。”他递还给她那颗珠子,“它于我没半点用处,我从未想过利用你,也从未想过害你。”

她又退一步,不接那珠子。他却没敢跟着前进一步,怕人退得更远。

“那你一个了不起的神跑来凡间做什么?还装作凡人,甚至要与一个凡人共度一生,开什么玩笑?”

男子很仔细小心地看着她,好像眼里已容不下别的东西。

他说:“你又怎知,我做不到?”

相视片刻,女子眼中看不到半分留恋,转过身去,头一偏,侧脸的轮廓精致清冷,双唇冷淡地张合说着冷淡的话。

“我这人自在惯了,想此生过得轻松安稳。你是神啊,我一介平凡人,怎消受得起?”

她将侧脸转回去,只留下个背影。

“别再见了,无昔。”

最后她跟着另一人走了,背影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颗没什么用的珠子。

……

郁景带着郁尘,并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她隐瞒了无昔,为什么呢?她不恨那杀千刀的刹族仇人吗?不可能不恨。

还是说在昊阙一遭,她真的……动情了?

郁景只能说自己没那命,而她的命,很痛。

“我们去哪?”

他却不问她,不回神界了么?

“回晏安吧。”她都那么难受了,还愿意对他笑一笑,“阿景,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

他想说,你对我,不必客气的。

他们回了晏安,他继续做他的晏安王,她继续做她的晏安郡主。后来听说,昊阙太师无昔君不见了。

幕凌天大概是走了吧,回神界去了。神皇到人界一遭恋上个凡人女子,还爱而不得,若让神界的人知道肯定会被笑话吧。

活得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至尊。

郁景有时不禁纳罕,至情至性之人并不合适站在冰冷的顶端。

就像当年的白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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