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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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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天神,在天庭地位上乘,却提心吊胆,乔装易容假扮成普通修者下到凡间来躲藏。

为什么呢?

因为他直觉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总觉得什么东西要找上他。他原本住在天上,从来不怕什么冤魂索命、厉鬼复仇,鬼魂到不了天上的,被索命的都是地上的人。

直至最近,好几个同僚莫名其妙被杀,而且个个死状凄惨,发现时或是精气被抽尽、浑身干瘪焦黑的干尸,或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四肢断折扭曲的烂尸,亦或者只剩下一堆凌乱不堪、破碎血腥的肉渣,疑似死于厉鬼之手,并且死者大多兼任驱魔师之职。

厉鬼不可能跑到天上去,而那样的死法是难为人力办到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可以做到在戒备森严、强者如林的天庭悄无声息地杀害数名天神呢?厉鬼成精了上九重天?天庭不敢妄下定论,已在彻查。

至于他,他不是驱魔师,他有弟子是驱魔师,时常向他请教驱魔之事。

有件杀鬼的强劲武器叫作裂鬼钉,是他发明的,损耗巨大,偷偷抓凡间的小鬼试验过许多次,因过于残忍引鬼众怒,天庭收到阴间投诉,于是裂鬼钉被限用,只可用在厉鬼身上,然而又因造价昂贵、且使用起来极耗人功力,从而不被推广甚至是封尘了。

谁料有一天,凡间出现只大恶鬼,极难对付,就连耗费百人之力制成的桃木蛹都不能将其灭杀。裂鬼钉被重新启用时他着实骄傲,在天庭与驱魔司的人力物力支持下一口气造出五百钉,行动时他加入到队伍中,带着自己的发明势在必得。

五百钉有一半是他敲的,他说敲牢了鬼才不会死而复生,五百钉一钉都不能少,那鬼都动不了他还一边找空隙一边使劲敲啊。

哪知那鬼太厉害,死灰复燃,熔了他的钉,若不是因为他时刻盯着自己的作品,提早发现不妙跑得快,便早就惨死在同行的队伍中了。

回到天庭他为裂鬼钉报废感到惋惜,同时又对往后制出更强的神器充满希望。

然不等到他造出来,天庭发生厉鬼杀人的惨案,故事成了事故。

自从恶鬼五行立世,这鬼老大刀枪不入,早将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仇家冤家杀光了。有求着跑到天上躲的,心里有鬼的什么小神大仙其实怕得要死,不敢下凡去,下去就是送死啊。

压力给到驱魔司,驱魔司又将压力给到鲛人,而据说鲛人驱魔师为首的苏大人又随一众队伍死在了去找鬼老大的路上,不久后天庭就闹鬼了。

一时间天上地上全乱了。

天庭计划派遣强仙下凡降魔,但恶鬼五行踪迹难寻,他怕等不到其被伏诛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遂付诸行动以避危机。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才落地没几日便大难临头。

他见着了恶鬼五行,而杀他的却是另一人。

“苏晴?你不是死了吗?”

未等他想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苏晴背后冒出来的红瞳令他呼吸一滞,“恶,恶鬼……”

苏晴扫起一刃划破他的咽喉,人皮与利刃见血,死者表情停留在崩溃时刻,无声地僵直倒地。

五行:“假的,他是天神?”

苏晴俯视剑下亡魂,冷着声说:“以为藏起来,就找不到了?”

五行有点意外,“见了我煞身吓成那样,我名号都传到天上了么天神都怕?”

苏晴一笑,“对啊,凡间皇帝都不及你威风。”

把五行夸得意了,他看着地上尸体道:“一击毙命会不会太便宜他了,我帮你撕了他的魂。”

她镇静地说:“不用,他到了下面更叫好受的,别脏了你的手。走吧。”

“苏大人好霸气。”

五行跟着苏晴走了。

殊不知等他们撇下尸体走后,尸体竟然动了!

没错,人未“死透”,最后一口气压在喉口,颈上裂口发黑发紫,人翻起白眼惊恐地挣扎起来,口吐血沫、四肢痉挛,含糊的呻吟随口中血沫溢出,极度痛苦。

如若开了阴阳眼,便会看见伤者的魂也在拼命挣扎,想要逃离痛苦的躯体,而伤者周身与体内正流窜着一只厉鬼,厉鬼噬咬着伤者的每一寸骨肉。

黑血溢漫成血泊,最终尸体四分五裂,死者的魂奄奄一息,索命的厉鬼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阿点回忆起前不久的场景,“是她的剑……”

止渊蹲下来,伸手至血泊中,手指慢慢“划过”一块块碎肉,碎肉中有化掉的厉鬼残魂,“她在离开鬼城后又去了一趟阴曹地府。”

阿点:“去……干什么?”

止渊:“向地府要了几只厉鬼。”

厉鬼不是长存不灭的,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消散。

岁月的确能够洗刷过往、消磨仇怨,只是太过长久、煎熬与逼不得己。

不知从何时起,苏晴渴望去理解那些被人们排斥在外的妖魔鬼怪。可能因为鬼更像人,所以感觉更亲切。

第一次看见那些被关在牢狱中等待消散的厉鬼时,她觉得那囚笼好窄,笼子里好黑,它们被关了很久吧,它们只能在里面没头没尾地转圈,会想些什么呢?

第二次到地府时她让大黑大白再带她去看看,是走近看看。少数厉鬼见着她时并没有想要攻击她,而继续待在原地绕圈。大黑大白说它们待在里面很久很久了,就快“死”了。死后怎么办呢?笼子晾在那儿,等新来的关进去呗。

她把它们挑出来,跟它们说我可以带你们回阳间一趟,不用怕光灼,也不用怕人抓,可以看看人间的花草与烟火、听听人间的鸟兽虫鸣……

条件是帮我杀人,杀恶人——起码是害鬼成魔的恶人。

大黑大白同意的,苏晴要杀人,阴间的事他们管不着;苏晴借鬼,反正是快死的鬼,他们巴不得这些杀不掉的东西赶快弄走呢。

快“死”的厉鬼,仅剩的力气恐怕最多也只够杀一人,耗尽力气意味着消亡。但是真的有鬼答应了。

带我离开……

带我走,去人间……

好,她带它们出去。

她把它们放入自己的剑里。她的剑不是普通的剑,由东海大鱼的骨刺精心磨制而生,色泽如霜、质轻而韧、内里中空。鲛人一般都使用这种利器,将之称作鱼骨剑或白剑。

过去她常端详自己这把斩魔除恶的剑,突发奇想其中空的内里是否可以装入点东西,无意听闻的一则传说讲到某古神所用武器不仅能杀人同时能食人魂魄,由此获得灵感,对剑进行了一点改造。

栽在驱魔师手上的生灵往往死无全尸、肢体破损,从而导致他们的魂因来不及脱身而迅速消亡亦或者生怨化魔。

而她的剑却可以装入魂魄,凡是她遇到的死者她都会将其魂魄收入剑中,然后抽空一并交给鬼差带去阴间。不少小黑小白都认识苏大人,喜欢接她的单子,少劳多得。

她头一次下阴间时还是一个小黑认出她,去通报黑爷白爷去接的。

止渊:“心善的人,其实不乏幸运。”

厉鬼想必是夺人性命的强而有力的“武器”,她没有急于行动,带着装有厉鬼的剑在人间许多地方走了一遭。

它们不说话,也不知看没看够。世上大多厉鬼实际上是神志不清的,话也只有“还我命来”、“去死”、“我死得好惨”之类的几句。

因为戾气与怨气会将记忆与情感抹杀,从而人们才会将它们视作猪狗不如的邪祟。

杀第一个目标时她并不敢保证,而用剑将人伤了后,厉鬼从对方伤口钻入肉躯,让她见证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死亡。

真的很心痛啊,心痛因果报应要用相残相杀来成全。

她从来不敢承认自己善,所以让自己冷血一点没有关系。

她如何去天宫的呢,首先她的实力够她飞上九重天,再不济她可以隐身“搭便车”;其次她水术强,水无处不在,利用独特优势无人觉察地潜入天宫并不难。

借厉鬼杀人不仅达到了“报复”的效果,还给她带来相当大的便利,轻而易举且干脆利落。

天神们高高在上,以为待在庇护所里就能置身事外,岂会想到竟会有人不怕死地到天上来,以问责之名送上报应。天神又如何,遭厉鬼上身夺舍时同凡人没两样。

生死之间,谁又有选择的特权?

种下因时不在乎他人的果,待自己的果化作报应到来时,也不该奢求后悔的机会。更何况有的人从不认为自己错,拒绝报应也拒绝悔过。

苏晴想过如果有人求她饶命她该怎么做,答案不由自己顾虑,她依旧交给剑中的亡灵做决定。

五行举着油纸伞,看着身侧女子边走边低头仔细擦拭剑刃上的鲜血。

“你喜欢这剑?”

苏晴想了一下,“怎么能叫喜欢呢。”

她将血擦拭干净后,以指轻抚光洁的剑身,勾起往昔记忆,“它沾染过太多血腥,而我又不得不握着它。”

五行道:“素闻鲛人驱魔师只降魔除祟,不杀人也不斩妖,哪来什么血腥?”

她却说:“魔、祟,不也是命吗?”

五行沉默了,久久没说话。

苏晴收了剑,接过他手里的伞柄,“我举吧。你靠近些,别让光灼到了。”

因男子身形高大,她要将伞举高,举久了定会累的,她却没说过累。五行把伞柄夺回,另一手臂抬起来绕过苏晴后背抱住她的肩,几乎是将人搂在臂弯之中。

“这伞本就是遮我的。”

苏晴在他臂弯里僵了一下。纵使深知对方是个可怕的厉鬼,她还是做不到将他当作厉鬼来看待。

伞本是遮他的,既然伞让他撑了,就不用和她靠那么近了吧?

苏晴想到什么,笑了,“我们这样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像……”

五行偏过头,声音近在她耳畔,语中带上一点刻意,“像什么?”

苏晴从前没觉得厉鬼说话可以挠人,忙把剩下的话岔开,以轻松的口吻:“像我带着一把会自己飞的伞。”

没错的,别人看不见五行,此刻的画面在外人眼中顶多就是个灵异现象:有个孤身女子走在光下,一把伞悬停在半空。

是什么在为她打伞呢?是鬼吗?

是的,他是鬼,她是人。

接着是不是要补上一句,人鬼殊途。

身边没了声,搂她的手缓缓放了下去,脚步也停了。

苏晴走出两步回头看五行,返回伞下,意识到不对,道歉的话含在口中,想了一想,说出来是:“沐尘,你想变回人么?”

没有回答。

“不做鬼,做人,做个平安喜乐的人,想么?”她又问一遍。

“你在说什么。”五行拒绝回答。

让一只被世俗铸就的厉鬼做回人,多冒昧。何况,厉鬼为阴阳两间所不容,如何能抹掉一切,重新开始……

“沐尘,你相信吗,当所有苦难与罪恶都过去,运气与安宁就来了。”

五行看了她许久,“是过去了,你来了。”

一句话让苏晴失措,不知怎么接下去。她很怕他会说,有你陪着我,做厉鬼也没有关系,不要来世也没有关系。

“可以跟我回去了么?”他问。

她移开目光,迟疑着,还是望向了伞外的天空,“不行,还有一个在天上。”

“……你要去天庭?”

“结束了我就下来。”

“你不下来怎么办?”

在地上跑了他还能找回来,跑到天上他可就真的奈何不得了。

她说:“我会下来的。”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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